“没什么，公主殿下还是安心准备婚事吧，我这里，是不会松口的，不用白费心思了。”高渐微的语气很冷硬，明明很让人着恼的话，却无端的有种悲哀无力。
感觉到自己被这个男人影响了，改弦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两头都不松口，还都有能力押着她出阁，改弦无能为力的同时，又有点庆幸，庆幸自家姑娘不用一辈子都栽在这种人手里。
但是这点情绪，只能用来自我安慰，她太明白自家姑娘有多痴情，这件事于她，又会是多大的打击。
特别是，自己也是带给她痛苦的根源之一，思及此，改弦就越恨自己的身世。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芙蕖，她谁也不见，将伊索镇北王全部拒之门外。
而婚期越近，改弦也越发瞒不住事实。
在改弦又一次打算搪塞过去的时候，芙蕖终于忍不住逼问，“改弦，和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连未婚夫是谁都没提过，难不成，那人实在糟糕？”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是谁都不重要。”改弦不太敢对上认真的芙蕖，那不算聪颖的脑袋在如此直白的问法下，根本找不到还击的能力。
“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芙蕖微微眯眼。
“记得，你劝我要好好考虑。”改弦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呢？”
改弦索性自暴自弃，“考虑又如何，我不想嫁，也要被逼着嫁，我能反抗得了吗？”
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有点多，芙蕖反应极快，“他们逼你？”
“是啊，和亲这种事，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改弦有些哀愁，那些公主好歹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为皇室尽责任也无不可，可她这是算什么？
“连你这嫁谁都行的性子，都不想考虑的对象，是什么样的王八蛋？”
“……”趁自家姑娘不知道真相，改弦居然觉得这句骂得有些暗爽。
同时，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家姑娘说这么粗俗的话，顿时明白，她是将自己当成了重要的人，才会那么同仇敌忾。
心里高兴的同时，又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而心酸。
“姑娘，这个王……人你认识？”
“我认识？谁？”芙蕖一愣，以她的人脉往来，也就风月楼和丰茗苑，前者不提，后者当中，能够与北漠公主的身份所匹配的，“宁王？”
改弦还没来得及否定，芙蕖自己就忍不住质疑，“不对啊，诗笺就是宁王妃，北漠王室再怎么也不会让你当一个区区侧妃啊。”
闻言，改弦先是跟着点头，后面又摇头，这可说不一定，万一利益足够大，谁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
接着，芙蕖眼神一厉，“难不成，是要先休了诗笺？难怪你不同意，还不愿意告诉我，你做得对，诗笺对我们这么好，肯定不能恩将仇报。”
对上芙蕖赞同的目光，改弦想，这都哪跟哪啊？
“不是，不是宁王殿下。”改弦觉得，再不解释，自家姑娘还会更加语出惊人，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姑娘如此有编故事的潜质。
芙蕖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那是谁？我们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见自家姑娘完全没有将高将军列入怀疑对象，改弦心里又是一酸，索性一闭眼，“姑娘，是高将军。”
一阵沉默。
改弦忐忑的睁开眼，就看到芙蕖笑了。
烛光下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发现自家姑娘一点也不伤心，改弦有些奇怪，又有些紧张，“姑娘，你不难过吗？你可千万别憋着。”
“意外是有的，失望当然也是，但是，还真谈不上伤心。”芙蕖的语气很平稳，面容也依旧，像是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见改弦不解，她又继续道，“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他心里没人，无论娶了谁，以他的性子必定都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会娶亲，我大概有料到，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最后这句话，透出了一点落寞。
改弦听了想要解释。
芙蕖看向窗外，打断了她，“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我也不会迁怒你，因为我没有资格，毕竟，如果我没有成功打动他，他娶的人，都不会是我，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姑娘……”
“改弦，高渐微是个良人，你可以放心，他会对你好的，你这样可爱，他没准会慢慢喜欢上你。”芙蕖转过头来，带着轻微的笑意。
“姑娘，我不愿意。”
“改弦，抛开我喜欢他这一点因素，他有哪点不够好？”
“这……”纵然改弦如今带了偏见，却也无法违心的说出他哪点有缺陷。
“你看，高渐微那么好，为什么不要？”
“可是……”可是你说过的，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不要将来后悔。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改弦咽下了未尽的话，悄然离开。
芙蕖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面容淡然，她对改弦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并不伤心，几次死里逃生，她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自然也做好了，余生，高渐微身边的人不是她的准备。
只是命运捉弄人，这一幕提前了，她要亲眼见证他和别人喜结连理。
而唯一相同的是，高渐微并不心悦她。
因此，她不会难过。
终究，只是意难平罢了。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美人动人的脸颊上，仿佛映照出一点荧光。
接下来的日子，改弦依旧是天天都来芙蕖这里，只是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不再谈起和亲的事，每天只聊聊以前，聊聊丰茗苑，聊聊那些姐妹们。
“我许久都没摸过琴了，来，我试试。”
在这些方面，芙蕖的待遇很不错，加上改弦在这，很快就有人拿来了瑶琴。
她席地而坐，轻轻抚过琴弦，笑道，“好琴。”
“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改弦不懂琴，但芙蕖懂就够了。
“不用，我有缺月就行。”芙蕖摇头。
“嗯。”
潺潺如流水的声音从宫殿里跃出，飘得很远。
高渐微的耳朵微动，半晌后，才怔然的看着外面，眼里是从未有人看到过的悲痛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