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
凯特琳回头看了眼已经走出警署分部大门的苏木，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警署分部的门口，之后才重新回头看向刚刚收回目光的蔚，脸上满是狐疑。
“到底是什么事儿必须得等他不在的时候才能说？”
“当然是他的事儿。”
蔚挑起眉脚耸了下肩膀，转身走到前台后面，随手整理着桌面上被翻乱的文件。
“那小子委托吉格斯制造了一批炸弹，就是那个魔法科技学院爆破分院的院长吉格斯。他想让我帮他把东西运出去，送到诺克萨斯的贝西利科。至于理由嘛...就跟菲奥娜的那封信上说的一样，他确实跟斯维因达成了联盟，要推翻达克威尔在诺克萨斯的统治，那批炸弹就是用来干这个的。按照正常逻辑来讲，这事儿其实不能着急，而且也确实急不来，可他非得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达克威尔从王座上拉下来才行。”
说着，蔚抬头看向的凯特琳，格外随意地笑了一下。
“我已经答应他了，具体的时间还不确定，但大概是一个月后，我帮他把那批炸弹运出去。”
“...所以，你只是来告诉我这事儿？”
凯特琳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许多。
“这已经触犯了皮城法律。你应该知道这事儿一旦暴露出去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
“坐牢呗，我又不是没坐过。”
蔚把手里的文件随意地丢在一旁，仰身靠在椅背里，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两只半人大小的海克斯科技拳套搭在椅子把手上。
“我只是个出身祖安的流氓痞子，监狱牢房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但你不一样。我很清楚这事儿瞒不过你，你肯定会发现的，时间早晚罢了。如果他没来找我的话...啧，这话不好说。嗯...你应该不太可能会去主动找他，但肯定会暗中帮他一把，毕竟菲奥娜已经在信里拜托过你了，她很聪明，也很了解那个小家伙。依着你的性子来讲，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也应该已经认真地考虑过了，而且已经有了决定。要我替你说吗？站在不同的观点出于不同的位置去考虑同一件事，结果也会很不一样——这批炸弹肯定会害死一些人，可它同时也会拯救更多人。我相信你也为此感到过极大的矛盾，但无论如何，你都会让那批炸弹安然无恙地送出去。可这终归是有些冒险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完美的犯罪，一旦你因此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们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和你的家里人都会很麻烦，而且我也帮不了你。”
蔚忽然冲着凯特琳咧嘴一笑。
“我不一样，就算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也只不过是回趟家而已。更何况我还有你在外边，一旦到了那种情况，你还能想办法帮我一把。你比我强得多，我除了这双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摊开双手，把脑袋歪到一边，脸上的笑意变得野性十足，眼神里分明写着“搞事情”三个字。
这个总是凶神恶煞的家伙从来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温柔的一面，而凯特琳也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很了解自己这个有些不合常理的搭档，就像有些时候抓了一个犯人回来，但好好说话并不怎么有用，凯特琳就会把蔚派过去，她只擅长这个。
“好吧，你说得对，而且你比以前更知道怎么使用你脖子上一直顶着的那东西了。”
凯特琳拍拍额头，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么，你告诉我这些不想让我插手，还是需要我的帮助？”
“都有。”
蔚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惬意的微笑。
“那个小家伙想要一台呼吸净化器，他要去祖安。”
“祖安？”
凯特琳有些意外，她定定地看了蔚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我听说了三天前那个晚上的事儿，金克丝把你家炸了，而且还用街道上的消防栓帮你灭火。所以，他们两个已经扯上关系了？他怎么做到的？”
“鬼才知道。”
蔚翻了个白眼，不太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
“比起这些，我更想赶紧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找个漂亮的女技师帮我好好按摩一下。从这儿，这儿，到这儿，还有这儿，都需要！最好是...”
“如果你想被我抓起来的话那就这么干。”
凯特琳挑起眉脚，手掌在前台的桌子上拍了两下，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而蔚也很自觉地讪讪一笑，不再继续比划那些不太雅观的动作。
“你应该矜持一点儿。”
“或许吧。但我不擅长这个。我需要时间。”
蔚扯了下嘴角，嘴上答应得是不错，但敷衍的意味却太明显。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凯特琳也曾想过要帮自己的搭档好好改变一下——她用了很长时间准备了很多资料，关于贵族礼仪方面的资料，又在指导蔚的同时尽可能详细地把所有礼仪全部亲自示范了一遍。从开始到放弃，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那是凯特琳和蔚都不太愿意回想的
“我也确实需要好好按摩一下了。”
凯特琳忽然叹了口气。
“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请假，好多的事情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当然，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因为我在没事找事，但我的肩膀已经快要受不了了。说真的，这枪的威力确实不错，可惜后坐力太大，而且我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休息两天。我的肩膀已经快要废掉了。”
“那还等什么？！”
蔚。
“走！我请客！红浪漫怎么样？那地方...”
...
离开警署之后，苏木确实去了游乐场。
画匠游乐场。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名字，但苏木确实不太记得了，而这也并不是他所关注的重点。之所以要来游乐场，不过是为了可以摆脱那对要好的搭档罢了。
有些事，苏木需要确认一下。
穿越过人流繁华的地带，苏木很快就爬上了游乐场的钟塔顶楼。似乎是因为进化日已经近在咫尺的关系，又或是大部分的游客对游乐场的景色已经再无好奇，钟塔顶楼四方通达只有一个圆形顶盖的空间内并不能见到任何人。而苏木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会特意费时费力地爬上钟塔顶楼。
高高在上，俯视四野，皮尔特沃夫沟壑起伏的地貌便可尽收眼中。远及海天一线，近达繁华城中，皮尔特沃夫的新建筑端庄优雅地融合了光滑的大理石、青铜栅格和亮闪闪的玻璃，而错落比邻的旧建筑则是粗糙石块和老旧木材的结构。一座座镶着金银纹理的塔楼伸向天空，一座座拱形桥梁横跨于裂谷两侧悬崖的顶端，鳞次栉比的整体结构无不是在彰显着这座进步之城的繁荣和伟大。
钟塔九层，八层陈设大钟，每个整点都会报时一次。当苏木登上顶层的时候，大钟恰好响了七声。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苏木头也不回，仍是望着远处出神。
“你在找我？”
这次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苏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轻轻点头，然后回身看去。
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女人，高颧骨，黑长发，野狼一样纤细而又健美的身形让她看起来很有魅力，而她的穿着也是皮尔特沃夫专有的华而不实的风格。换做其他任何一座城市，她这身打扮简直滑稽得可笑，就跟苏木一样。但在这里，这种程度的华而不实简直可以说是朴素，属于那种只要丢进人群里一眼瞧不见就再也瞧不见的类型。
“乐芙兰？”
苏木又重新确认一遍，直到那个他前不久才刚在文件资料照片上见过的女人笑着点头，苏木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还是挺好奇你真正的样子的。”
苏木叹了口气，重新转身看向远处的海天一线。
“塔玛拉是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因芙提娅跟我说过战争石匠的事儿，虽然凯特琳的能力很不一般，当然，我指的是在她所擅长的那个领域，她的能力很不一般，但战争石匠从来不会轻易暴露，尤其是伪装成低层平民的战争时间，而且还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顿了片刻，苏木没有得到那位苍白女士的回答，只好继续开口道：
“进化日是她进入家族区的好机会。大概。而且我前不久才刚在塔玛拉的资料文件上见过她的照片。”
“她和她的搭档都是我安排在皮尔特沃夫的棋子，是达克威尔让我这么做的，但她们后来变成了弃子。而现在，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苍白女士终于开口，那是属于塔玛拉的声音。
“你已经瞧见了，我变成了她的样子，然后在你的那位警长朋友面前露出一些马脚，让她认为是无意之间发现的就行了。这算是庆祝你很快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也很快就可以完成你想做的事。”
她走到栏杆边上，和苏木一样眺望着远方日沉西海。
“斯维因已经答应了。”
“...我猜到了。”
苏木瞥了一眼这位装扮成塔玛拉的苍白女士。
“但你的礼物是不是还差了点儿什么？”
“你是说那个负责帮塔玛拉伪造身份的家伙？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潜入皮尔特沃夫的诺克萨斯人都会变成你的那对搭档朋友的功劳，其中还包括那只小猫咪一直以来都想找到的家伙。”
苍白女士笑了起来。
苏木皱起眉头，不太明白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猫咪当然是指凯特琳，那是粉嫩嫩的蔚送给她的搭档的礼物，因为在蔚的眼里，凯特琳似乎就是一只从小豢养在高层次家族里的公主猫，既有温和可亲的一面，也有野性十足的一面，所以小猫咪这个绰号再合适不过。
但她从来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称呼凯特琳，包括她在警署里的那些同事。
所以知道凯特琳这个绰号的人并不多。
“你对她做过什么？”
苏木已经用左手压低了黑刀的刀柄，可以方便右手随时抽刀杀人。
苍白女士注意到了苏木的小动作，笑意更甚。
“没做什么，而且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你知道的，我是最近才改变了我的立场，但之前我一直都在为达克威尔服务。或许这种说法不太合适，因为我们之间也曾有过很大的矛盾，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小猫咪现在好好的不是吗？”
她伸手指了指苏木腰上悬挂的黑刀。
“而且这东西对我没用。我只是个简单的幻象，是镜花水月，除非你能找到真正的我。”
“...把你在皮尔特沃夫的手脚清理得干净点儿，我不想再在这儿见到任何一个战争石匠，也不想见到什么细作棋子，以及任何一个跟你，跟达克威尔有关的人。”
说话的时候，苏木已经眯起眼睛。
“否则我肯定会去掘沃堡的地下砍了你。”
闻言之后，苍白女士忽然沉默下来。
她定定地看着苏木，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轻轻耸肩。
“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或许吧。”
苏木轻哼一声，眼神表情并不友善。
或许在外界看来是诺克萨斯的达克威尔挑起了近乎波及到整个符文之地的战争，出于野心，出于贪婪。尽管苏木也并不是非常了解其中的隐秘，但达克威尔之所以如此，怕是跟这位苍白女士脱不了干系。便更准确地说，真正在背后挑起战争的其实不是达克威尔，那位看似风光的年迈皇帝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该是这位苍白女士才对。
只凭一手镜花水月的幻象魔法，却制造了无数的死亡和纷争，苍白女士乐芙兰。或许在某种层面上而言，她也是个绝对纯粹的、遭人唾弃的黑魔法师。
“但你最好对我刚才说的上点儿心，否则我说到做到。”
话音落地，苏木当即转身离开，就此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谈话。
直到苏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地方，这位苍白女士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下来。她望着远处出神了片刻，然后俯身趴在栏杆上，瞧着苏木从塔楼的大门里缓步走出。
苏木忽然止步，在楼下抬头看向塔楼顶层。
苍白女士的脸上重新绽放笑意。
她笑着挥挥手，随后就如同气泡破裂似得变成了一团飘散的荧光，跟上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