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给萧钰倒上一杯水，暖炉里一直温着，这会儿正热。
“嫣儿好眼力。”萧钰拿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崔嫣脸上漾开一抹笑，见他目光在寝殿扫过，打趣道，“陛下深夜来此，该不是旨在观看本宫寝殿的布置？”
这个房间，萧钰来了好几次，要说布置，他还真没留意过。
看了下周围，靠墙一张大床，然后是衣柜、梳妆台、一方小桌。整个房间简洁得有些生冷，完全不似女儿家的房间。
“未尝不可。”萧钰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暖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茶水里泡的什么?”虽是热茶，却似一道清泉，流过喉间，只觉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舒爽。
“薄荷。性凉、归肺、肝经，发散风热，清利咽喉，透疹解毒，疏肝解郁，最适合皇上您这种深夜不回的……”崔嫣顿了顿，说，“梁上君子。”
“……”
这只小猫儿，一如既往的不可爱。
拿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
“你不开心？”崔嫣问道。
“只是有些累。”萧钰放下茶杯，长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竟然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天大地大，却无一处是我萧钰的容身之所。”
九五之尊，如画江山，似乎都只是一场梦境。
莫不是，因为血脉身世？崔嫣在心里猜到，又给萧钰添了茶。
“皇上武功高强，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能拦得住皇上。”
萧钰没有理会崔嫣的揶揄，只说，“你倒是好兴致。”
崔嫣，你不应该接一句，你这里能容身吗？
榆木脑袋，毫无情趣！
“这世上没有谁活得轻松，穷人为了生计而活，富人为了财富努力。寒门士子为了金榜题名悬梁刺股，名门清贵为了家族兴衰发愁。”崔嫣看向萧钰，明亮的眸子似一潭清水，清晰的映出萧钰的身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你觉得自己的日子艰难，那是你没有见过比你更艰难的人。”
她也曾抱怨过，为何父母要将她抛弃，直到她看到非洲瘦骨嶙峋的难民。
她也曾幻想过，如果没有被组织收养，人生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番境遇，直到看到曾经孤儿院的同伴，缺胳膊断腿的在路边乞讨。
“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尚且有所待。更何况我们。”
九五之尊，说白了，也是普通的人类。
这个世界，没有谁的日子是真的容易的。
“好一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萧钰拍掌。
崔嫣此言，如醍醐灌顶。
“尽人事，知天命。”崔嫣道。
“你为何而苦？”萧钰道。
眼前的女子，平静的眼眸如同一潭水，清澈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令她动容。
此刻，萧钰倏然发现，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真的走进过她、了解过她。
“活着。”崔嫣淡声道。
活着！
多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又是多么奢侈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