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种事！”周通不解道：“阿雪你的歧黄之术都做不到？”
“做不到。”妙雪坦诚的说。
柳眉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是我自创的技法。我似乎以前听人说起过，努力回想时，脑海中会浮现碎片的记忆，但也记不真切了。”
“你记性不好？”周通有些疑惑。灵力充沛之人，灵魂往往强大，在感知和记忆上，远不是常人能比。
“那倒没有。”柳眉道：“我记性不差，只是有些年幼的过往，确实记不真切了。”
清泉看着她，神色慢慢变得严肃，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无色枫在你手中为何会成为黑色？你跟李云逸上山之前，住在哪里，父母又是何人？”
柳眉放下了手中的盆，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带着一丝恐慌，问：“前辈，是在怀疑什么？我遇上李先生之前，一直在山林和市井之间游荡，其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这些也正是我对自己的疑问。”
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向清泉。
清泉盯着柳眉又看了许久，也不见面上一丝破绽。一叹道：“罢了，你且去照顾苏慕白吧。”
寒晶冰床已经不需要，周通施法换成了一个普通床。时隔两个时辰，她便拔毒一次，三次之后，苏慕白身上的紫黑之气总算是褪尽了。
“现在可以说说你和这小子的关系了吧？”周通倚在门上说。
柳眉一笑：“前辈愿意听的话……”
周通：“自然。”
柳眉理了理思绪，开始说道：“九岁那年，我还是个在市井流浪的孤儿，因偶然闯入李云逸先生的收妖法阵被误伤，被他带回白云山庄，并拜入李先生门下。一年后，他将我带上无水城，不多久，就把我托付给了紫微殿。紫微殿弟子众多，铁岚师父无法一一教授，后入门的弟子，都会有一位专门的教习师兄或者师姐。那时候初上山，师兄们还不知我脾性，大约见我皮相招人喜爱，都争抢着想教授我，我却一眼相中了一旁没有争抢的苏慕白。”
听到此处，周通笑了笑。这柳眉有点意思，毫不忌讳的说出师兄们喜爱自己的皮相。
柳眉也笑了，说：“大约我也是相中了苏兄皮相。不过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自此，他成了我的教习师兄，我们一同修炼、一同长大，及笄那年，他让我做他的仙侣……”
“什么……”周通险些从门柱上摔倒，讶道：“十五岁就……那你答应没有？”没想到啊，这苏慕白，比自己想象中的出息多了！
“我答应了。”
周通翻起了白眼，却听到柳眉又说：“可掌门没同意。”
周通从准备吐槽苏慕白改成了咒骂枯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枯叶这犟驴……
柳眉：“后来我打伤了慕容锋，废了修为被赶下山，直到月前才与苏兄再次相遇。他说仍然希望我做他的仙侣……”
周通打断：“他又说啦……”
柳眉道：“是啊，前辈也觉得很奇怪吧。我如今修为低微，已经无法与他一同修炼，只会拖累他。我问过他，仙侣是否类似于情侣，他说不是，修仙者不应有情。我很困惑，他对我无情、我也对他无益，他为何还要这个仙侣？只因为他觉得当年没有管束好我，心中愧疚？”
“所以你拒绝了他？”周通反问。心中觉得好笑，既然苏慕白能使出心心相印，这份情已是不容置疑了吧。
柳眉点头，说：“他说，双修还要行……行那……阴阳和合之事，我……”
柳眉的脸唰的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说：“我不想他因为愧疚而与我做那种事。”
周通憋着笑问：“他若不是因为愧疚，就可以行那种事？”心中却暗道：苏慕白这小子太别扭了，活该受罪。大道与美人，不可兼得，他的罪孽，重了。
柳眉的脸更红了，没有回答。
周通恍然大悟，一个姑娘家说出来这些话都算是莫大的勇气，再让她回答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了。
柳眉尴尬的岔开话题：“我去借清泉前辈的丹炉炼一些丹药，劳烦前辈看顾一下苏兄。”然后遁了。
不过半个时辰，苏慕白悠悠转醒。
睁开眼，苏慕白猛地一惊，起身，腹部的伤口便扯痛得他冷汗直冒。他一眼看见周通，问：“前辈，这是哪？”
“这是温泉谷，是世外之境。”周通淡定的说：“我们已经出了无水城。”
“我师父……”
“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周通打断他，说：“你才捡回小命，不要多想了。”
“是。”苏慕白竭力平静下来，道：“多谢前辈救我。”
周通不应，问道：“取了心头血？”
苏慕白一惊，低头一看，他赤着上身，心脏的位置，赫然呈现一道未愈合的伤口，无处藏匿。
“嗯。”
周通又问：“我看你灵魂有与外界相连的痕迹，果然是用了禁术心心相印。”
苏慕白：“我取的自己的心头血，并未伤及无辜。”
周通笑了笑，不置一词。
隔了许久，周通又说：“有个姑娘找来，我便留她来照顾你，毕竟我不会照顾人。”
苏慕白狐疑的目送周通出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极了，甚至没有一丝尘埃的躁动。这令他回想起了三年前，他在琅嬛洞中枯坐的半年时光。那半年活在浓烈的无力和愧疚中，无疑是痛苦的，他始终无法接受小眉当年的行为，如今才明白，背叛师门、被驱逐，这种看似跟他不沾边的事，竟是如此简单就发生了。世事难料，曾经她体会过的，如今自己也将一一体会。
他颤抖着凝聚起法力，宝剑若邪回应他，缓慢的现身于手中，回想枯叶掌门赐宝剑若邪，拳拳之心，殷殷期待，付诸东流。更辜负了师父十几年的栽培、师兄弟的信任。他心中苦闷不已。
“苏兄，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令苏慕白如在梦里。
“小眉？”苏慕白扭头看去。
却见柳眉笑着走进来，倒了一杯茶，一手端着，缓缓行来，坐在了他的床沿，说：“收了剑，来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