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吗？
庄信鸿看了眼易拉罐底，默默下楼，走回教室，顺便把易拉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超能力者，本质上就是城市居民心理垃圾的清洁工，就和那些倒垃圾的没什么区别，明明厌恶他们的存在，但自己的生活又离不开他们的付出。”
“真是讽刺。”
事到如今，超能力者外表那层光鲜的外壳已经完全褪去，留下的只有满地鸡毛的真实。无论是英勇威武的德怀特也好，还是默默付出的方志泽和余独行也罢，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付出和牺牲。
也许，他们只会隐隐感觉到，自己某一天心情特别不好，但一瞬间就跟个没事人了一样。最后，他们只能归结于睡了一场好觉或者身体自动消化了这些情绪。
而德怀特身上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余独行日日夜夜没法安稳踏实闭上的眼睛，没有人看得见，也不可能被看见。
灰暗的乌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背后的太阳，一时吹起的风都有些阴冷起来。庄信鸿也刻意离走廊围栏一边离远了几分。
如果自己的工作不能给自己带来正面的反馈，哪怕是钱也没办法弥补那日日夜夜操劳带来的身心疲倦，甚至是厌恶感。说白了，就是自己的劳动无法被承认。
没有人会知道，就意味着没有意义吗？
庄信鸿心底里一时涌出了无数想法，但又感觉自己的嘴巴不能说出来，只好回到教室里，准备掏出作业来继续陶醉其中。
“我说你啊，不要学得和穆逐星一样傻好吗？”
一听到程平义这句话，庄信鸿还以为是在说自己，但发现是在说给胡向阳听。
胡向阳也翘掉了跳远自由练习，一溜烟跑到教室里打开作业，准备大干一场。而程平义则有些不太情愿，见庄信鸿走过来后，跟着道：“来来，信鸿你帮我劝一下他。”
“咋了啊？”庄信鸿双手插兜，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说说，这家伙平时都是回去做作业的，怎么突然就脑筋不对开始发愤图强了？”
“这难道不好吗？”庄信鸿疑惑道，“爱学习是好事。”
“说是这么说了，但是——”
但是如果连胡向阳都学习了，你就找不到不学习的理由了，对吧？庄信鸿在心底里默默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但庄信鸿自己也有些好奇，问道：“胡向阳，你怎么突然想到学习了？这，虽然不能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但这确实不是你的风格诶。”
胡向阳放下笔，一时有点羞于启齿：“其实吧，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吗，那的确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庄信鸿轻咳两声，假装不在意道：“不妨说来听听？”
“嗯——”
胡向阳开始回忆起来，但是却又不能很连贯地讲述出来，尽管这些事情都是昨晚上发生的。以至于程平义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其实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过：我家那边一直要准备拆迁的，但因为价格的原因，就没谈妥，被迫成了钉子街。当时我爸妈一直就想靠拆迁出人头地，甚至老爸还对别人夸下海口，老妈连工作都辞了。但这一切，现在全都没了。”
“从那以后，他们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可能是几百万和他们擦肩而过，落差太大。自那以后，老爸就面子挂不住，老妈呢更是后悔，甚至连工作都要不回来了。于是，现在家里就一直在念叨念叨：如果那时候拆迁谈下来了……”
程平义听了后，道：“至少你们家还有过了，我家那边估计等我去世了都没可能。”
“嗯。”胡向阳点了点头，道：“但是他们又将这种出人头地的心愿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每天过得很痛苦。可是他们之间的不断争吵逐渐演变成了家暴。”
“原本想着，我就一天一天忍着就算了。但是，昨晚上发生了一件——怎么说呢，真的很奇怪的事情。”
“我记得他们又吵架了，但是，我居然生气了。”
胡向阳有些手足无措，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生气，但昨天晚上确实如此。我第一次对爸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我还对他们动手了，当然，他们也打过我很多次。”
“没事滴，哥们。”程平义看他为难的样子，拍了拍胸道，“打孩子的行为说什么都是不对的，这一点我非常赞同。你打回去不能说是对的，但至少是平等的。”
庄信鸿心里吐槽：你这是不是有点偏激了。
胡向阳揉着太阳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因为我这种平时都不怎么锻炼的，居然还打赢了我爸？太奇怪了。打架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也突然默不作声了。”
“但到了今天，他们突然不提拆迁的事情了，也不吵架了。你们不知道，我当时简直都惊了。”
庄信鸿和程平义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惊了。”
“虽然现在或多或少还是能听到一些，但我发现至少自己的生活开始变好了。你能想到吗？感觉就像是睡一觉就梦想成真了。”
“噗——”庄信鸿突然来了想笑的冲动。
说到这里，胡向阳正色道：“突然间，我意识到：我爸妈他们只能不断纠结在拆迁和出人头地上，但我不能。我的人生还长着呢。不能因为这种已经过去的事而计较下去。”
“至少，我想试着为自己的人生奋斗一下，不要再重蹈父母的错误和困境。那么，现在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胡向阳往自己的作业本上一挥：“当然是学习啦。先定个小目标：这次月考靠近班级前二十！”
听完后，庄信鸿对他鼓了掌，程平义也有些领悟道：“看来我还是要好好学习了。不然就要落后了。”
你不是一直落后吗……
回到座位上，穆逐星看庄信鸿一直高兴得停不下来，问他发生了啥。
“看来，做了这么多，还是能留下点什么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