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小二端着两坛子酒上来了，姬无醉给自己倒满了一大杯琉璃杯，朝凌殊羽掂了掂说道:“本公子选人不慎，先赔个罪。”
“倒也无妨。”凌殊羽淡淡地摇了摇头，开封了一坛子的竹叶青，说道，“本郡主有酒就成，你若要行什么事，就走远些。”
姬无醉:“……”
相思和红豆亦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姬无醉释然一笑说道:“方才是本公子失了分寸了。相思红豆，你们两作一曲便是，本公子今日纯粹是来喝酒的。”
相思和红豆相视一眼，服了服身:“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相思作舞，红豆抚琴，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凌殊羽举着琉璃杯看着婉若游龙的相思，勾了勾唇角:“本公子从前竟然不知，这楼里的姑娘也是有些能耐的。”
姬无醉淡淡一笑，只细尝着那坛子秋露白，笑道:“若没点才情如何留住客人？”
凌殊羽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谈论此事。
“殊羽……”姬无醉猛地给自己灌了将大杯秋露白后，又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江南下雨了。”
凌殊羽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眯了眯眼睛看向姬无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凌殊羽的手一僵，手中的琉璃杯滚落在地上的毛毯上。
“锦城是你的封地，雪灾之时早早就备好的粮食和炭木，锦城受灾最小，偏你压了下来，偏往重了报。”
“这一回江南大雨，江南有老人说要下大雨，但是没有人信。可本公子发现江南有人开始在暗暗收粮，本公子的人查不出来是谁，但是本公子就觉得是你。”
“尾巴，本公子已经替你跑干净了，你只要告诉本公子，是不是你？”
凌殊羽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相思和红豆，捡起毛毯上的琉璃杯说道:“本郡主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是靖王上奏，江南已经连下三日大雨，恐有春涝。”
姬无醉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本公子也让人买了粮，还有楼邶……楼邶不容小觑，你在江南动作，必逃不过他的眼睛。”
凌殊羽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正巧我也想问问你，关于楼邶的事。”
“你问。”姬无醉点点头，将琉璃杯中的竹叶青一饮而尽。
“他在江南可有看上的姑娘？”
“没有。”姬无醉摇了摇头，桃花眼微扬，“楼邶心思不在儿女私情上。”
“那他在江南时，带宫亦然如何？”
“并未放在心上。早年楼家和宫家还有往来，后来楼邶掌家，也就慢慢淡了。”对于江南的事情，姬无醉是一清二楚。
凌殊羽顿了顿，沉默着多喝了几杯，看着相思和红豆一曲舞毕后退离。
“殊羽……本公子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姬无醉半躺在一旁的软榻上，手中酒杯不离。
凌殊羽顿了顿，微微皱眉:“无醉，朝廷的事，你莫管。”
姬无醉顿了顿，微微抬头，桃花眼有些迷离地看着凌殊羽:“那你告诉我，江南是不是要涨大水了？”
凌殊羽默了默，眉眼微敛，沉默着。
“殊羽……”
“是。”凌殊羽咬牙点点头，凤眸明睿直视姬无醉，“江南是要涨大水了，你让南乔庄主做好准备吧！”
姬无醉桃花眼一眯，透出一抹厉色:“你可确定？”
“不仅是涨大水，还有官员贪污，百姓无粮，江南暴乱，甚至……还有瘟疫。”凌殊羽干脆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无醉，江南要乱了，大齐要乱了，你……看着办吧。”
姬无醉微微一愣，错愕地看着凌殊羽。
“你如何知道……”
“这你别问我！”凌殊羽坚决地摇了摇头，“此事我只与你说明，但其中原由我确不能言。”
姬无醉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姬无醉没说，凌殊羽也没问。
明白了江南将有多乱，明白了凌殊羽的心思，明白了凌王府的用意，明白了大齐的乱。
姬无醉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此事我不会外传的。但我会命南乔山庄的人备足了粮食和药材。”
凌殊羽低头沉默不语，直一昧拿酒喝着。
“我不问你，我信你。”
凌殊羽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姬无醉。
姬无醉冲凌殊羽微微一笑。
他姬无醉天生煞命，手中人命无数，身负罪孽难赎，满心杀戮嗜血，从无怜悯众生之悲，万生苦亦不在心。
江南大水，那些人的死活与他并不相干。他只要守着他在意的人就好了，只要护着南乔山庄就成了。
所以，在凌殊羽自责时，他满心不以为意。
“只是，方才你说靖王上奏……”姬无醉顿了顿，轻轻皱了皱眉，“靖王可知晓此事？”
凌殊羽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可是与你一道？若不是，本公子可以派人杀了他。”谈起杀戮，他姬无醉从不畏惧手心鲜血。
“是。”凌殊羽点了点头，眸光微敛，“他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信得过他。他此番上奏，是我们二人的主意。”
“那便好。”姬无醉点了点头，扬头又灌了一大口竹叶青。
竹叶青的后劲十足，凌殊羽和姬无醉的眉眼间皆是有了几分醉色。
“你说……来的会是哥哥还是云未靖呢？”凌殊羽的小脸有些发红，趴在桌上，手中握着一个琉璃杯，眉目轻柔地看向姬无醉。
“依本公子看，两人皆有可能。”姬无醉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笑道，“不过……应该是靖王先寻到此处。”
凌殊羽轻轻一笑，凤眸中虽有醉色，却依旧还存着几分清明:“我觉得是哥哥……”
“不论是谁，抓出来就好。”姬无醉晃了晃空了的酒杯，红唇轻扬，笑靥如花，那双桃花眼中透着魅惑之色，尽是风流。
“是啊……总得抓出来。”凌殊羽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
“不过……”姬无醉突然一掀红衣，看着凌殊羽笑道，“本公子瞅着，那靖王对你可不一般。情意绵绵，款款深情，绝无做假。”
凌殊羽顿了顿，微微垂首。
这样的话，她不止第一次听到了，她自己也有所察觉了……
也是该好好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