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启程那日凌殊羽和诚王的交谈不欢而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共同谋事。他们的目的都一样，将这批灾粮送到最有需要的灾民手中。
水路上行了一日，京畿军中许多人晕船的不适之症，雨也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变大也不停下。
江南大水，运河里的水量也大了不少，流速也快了许多，船夫都在尽力把控速度。
有些地方的水都已经淹没了两岸，毁了农民种下没多久的秧苗。
再下去的路，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船夫都不敢走了。大运河已经被淹了，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河岸，哪里是河床，再走下去，只怕会船毁人亡。
所幸水路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距离他们要去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于是诚王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在走一天水路，到达江南的一个水运小城。
只要过了那个水城，就可以到江南富庶的大城上虞城。到时候再走两天陆路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分发灾粮了。
因为彼此赈灾之地有三处，所以诚王特意和凌殊羽商量了一番，将灾粮分三路，分别由诚王、凌殊羽、云承暮三人送到目的地，最后在上虞城汇合。
从诚王那回来，凌殊羽便唤来了似水等人，齐聚在凌殊羽的舱房内。
这一回似风带出来了五个人，似水、似火、似云、似心、似溪。
凌殊羽大手一挥，直接让似风带着这五个人今夜搭乘小船先去她要去赈灾的渠陵城。
渠陵城并不大，也不是特别富庶，远不如上虞城，但是全城地势极低，又伴河而建，城内又生活了极多的百姓，所以成为了朝廷重点救济的地区之一。
“主子。”似风皱了皱眉，没想到凌殊羽会这么突然地让他们去探查渠陵城的事情，问道，“主子可是对渠陵城有什么怀疑吗？”
凌殊羽顿了顿，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钟罕之，脸色微肃:“钟管事怎么看？”
钟罕之顿了顿，皱眉说道:“属下原不知郡主此番赈灾之地包括渠陵城，方才忽地听郡主提起，属下……心中确实有些疑惑。”
“你说说看。”凌殊羽点点头。
“是。”钟罕之点头应声，缓缓说道，“属下常年在江南游走，对江南不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是知道个大概的。”
“据我所知，上虞城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庶大城，每年税收就能抵过四五个小城的赋税了。”
“渠陵城就是这样的小城。但是渠陵城距离上虞城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车队多嘴行半日便能达到。为何……”
钟罕之顿了顿，试探性地看了看凌殊羽。
“继续说。”凌殊羽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直接发怒。
“属下不解，为何上虞城受灾不大，却不拿出粮草赈济渠陵城呢？”
这一回不仅是似风几人听出了钟罕之言下之意，就连云未靖都被钟罕之的话震惊了。
凌殊羽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这还不算坏的。天气渐热，江南的雨还没有完全停下，湿热之气若是逼入体内，极容易得病……”
“你是担心……瘟疫？”云未靖看着凌殊羽，眉头紧皱。
原先他们都不曾考虑过这些问题，都以为赈了灾就事了。如今细细想来……
凌殊羽点点头，凤眸中尽是担忧，看向云未靖解释道:“这才是我派似风他们先一步去渠陵城的原因。”
“属下等，必幸不辱命！”
似风等人听凌殊羽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凌殊羽的意思。渠陵城他们必须先一步去探查探查。
凌殊羽点点头，让木渐下去帮他们收拾东西:“下去准备吧，路上小心些。”
见似风等人离开，云未靖才缓缓开口:“你方才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凌殊羽默了默，转头看向钟罕之，眉头紧锁:“钟管事，你常年在江南，必然比本郡主更加了解江南的官员。上虞城知府……是何人？”
钟罕之看了看凌殊羽，又看了看一旁的云未靖，轻轻叹了口气:“上虞城知府……姓方名侯尹，是诚王妃和平阳侯夫人的母家……”
凌殊羽和云未靖皆是一震，面面相觑，但是钟罕之要说的不止这些。
“上虞城富庶非常，方侯尹身为知府，贪墨官银，暗提赋税，搜刮民财，家中珍宝无数。”
“什……什么？”凌殊羽一愣，错愕地看着钟罕之，眉头紧皱。
钟罕之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方侯尹的背景强大，整个江南的官员都怵他，众人皆是有怒不敢言。他贪污受贿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自从他坐上上虞城知府的位置开始，他就在不停地贪……”
京都对江南缺乏管理，以至于江南这块肥肉被不少人觊觎，江南的官僚制度已经从根里开始腐败了。
等到钟罕之从凌殊羽的屋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屋内，凌殊羽静静地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波澜不断的河面。
云未靖轻轻叹了口气，给凌殊羽倒了杯茶水:“喝口茶吧。”
“我没想到……”
“本王也没想到，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不是你的错。”云未靖站在凌殊羽的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江南如此场景，也难怪前世楼邶那么快就举起大旗。”
“此事了后，我想去看看我的锦城。”凌殊羽的声音似乎有些飘远。
锦城是凌重在她五岁那年，为了补偿送她去梵音寺，特意用军功去先帝那里求来的。
大齐有四个郡主，唯有她一人有实打实的封地。
她原本并不把锦城放在心上，对于锦城知府呈上来的书信也不曾过多注意，如今想来，锦城知府早在三年前就曾与她暗示过江南的情状，只是她从未注意过。若不是此番下江南，她都不知道江南已经成了这副鬼模样了。
“好。处理完灾粮是事，咱们就去锦城。”云未靖点点头，轻轻将凌殊羽揽入怀中。
在凌殊羽看不到的角度，云未靖黑眸深沉似海，似乎酝酿着暗色的黑夜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