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凌殊羽半靠在船舱的木板上闭目养神。
“二哥……”许清如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眼睛瞥了瞥身后的船夫，有意将提醒凌殊羽。
凌殊羽缓缓坐起身，伸了伸有些僵直的后背。
“二哥，船夫熬了些小米粥，你喝点吧。”许清如担忧地看着凌殊羽，担心凌殊羽后背上的伤。
凌殊羽脸色有些惨白，接过小碗，果然是触手温热。
“麻烦你了。”凌殊羽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小喝了一口。
“不妨事不妨事。”许清如浅笑着又给凌殊羽倒了杯茶水，手在触及凌殊羽的手时突然一顿，脸色有些沉郁，“二哥身上怎这般烫？可是受寒发热了？”
凌殊羽顿了顿，有些迷糊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受了那般重的伤，又一路颠簸绷开了伤口，现下才发热还得多亏凌殊羽的底子好了。
凌殊羽还没反应过来，许清如的手就已经探到了凌殊羽的额头上。衣袖间，隐隐有一阵幽香扑鼻。
凌殊羽凤眸瞬冷，一把推开了许清如。
“二哥？”许清如猛地被凌殊羽推开，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楼邶的人？”
凌殊羽紧紧扣着手中的碗，指关节隐隐泛白。
她与许清如同行多日，早就知道许清如的身上从不用香。但现在她的身上突然多了奇怪的香味，凌殊羽顿时生疑。
她们现在可不是在陆上，没有铺子没有庄子，许清如哪来的香？又或者……她用这香是何用意？
许清如紧咬了两下下唇，笑容有些牵强地看着凌殊羽:“二哥说什么呢？”
啪——
凌殊羽手中突然松了力道，盛着小米粥的碗突然砸落，撒了一地。
“怎么了？”外面的船夫听到声响后连忙走进船舱，入眼便看到许清如跌坐在一旁。
凌殊羽冷笑地瞥了一眼船夫，又看向许清如:“本郡主千算万算，到底还是低估了楼邶，漏算了身边人！”
船夫一顿，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凌殊羽冷冷一笑:“看来是被郡主识破了。”
凌殊羽冷冷地睨着船夫，凤眸冷厉。
船夫冷笑着转身出去，又留下了许清如一人面对凌殊羽。
“对……对不住了。”许清如颤着声音，眼中隐隐含泪，“我哥……在他们手上……”
凌殊羽眸色暗沉，一旁的烛灯摇曳晃得许清如看不清凌殊羽的神色。
凌殊羽深吸了一口气，头已经隐隐开始犯晕了。
方才出去的船夫带着一条拇指粗的麻绳走了进来，没跟凌殊羽啰嗦便直接把凌殊羽捆了起来。
双手被反束身后，但是凌殊羽眸底杀气却渐渐升起，十指捏拳，紧紧攥得关节泛白。
许清如能察觉她的身份她并不奇怪，一路走来许家兄妹虽未明问她的身份，但是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楼邶和姬无醉在岭南闹得风风雨雨，她又这么巧这个时候急着去锦城，是人都猜测到她的身份。
但是凌殊羽是真没想到，一个江上小小船夫也是楼邶的眼线暗桩。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低估了楼邶，结果还是差他一筹。
凤眸深处隐隐有一丝猩红窜过。凌殊羽咬牙慌忙闭上了双眼。
她已无佛珠手钏压制，又没有云未靖在身旁，只能也必须自己强压着，否则在这岭南之地，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幸，许清如身上的香凌殊羽并没有吸入许多，只是让她有些头晕罢了。
过了一会儿，许是船夫将信号传给了楼邶的人，不远处有一艘轮船缓缓朝小渔船驶来。
凌殊羽只听见屋外有人交谈的声音，还没动作便看到叶榛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看到模样大变的凌殊羽，叶榛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人押走了凌殊羽，还带上了许清如。
天知道，楼邶在楼府焦灼地等了数日，在凌惊鸿和姬无醉的强压下死扛着，就是抱着一丝抓住凌殊羽的希望。
所以，一得到凌殊羽的消息，楼邶便亲自带着人和叶榛一同上了船。
凌殊羽一路被拉扯着上了大船，全程沉默不语。
看到楼邶的一句话便是:“几日不见，楼大人可还安好？”
带着丝丝不屑与嘲讽，凤眸中已有了毫不掩饰的狠戾之气。
楼邶亦是毫不示弱地冷冷一笑:“郡主倒是比下官想的还要能跑。”
楼邶是真没想到自己计中计，将姬无醉都算计了进去，还能让凌殊羽悄无声息地逃了。以至于现在，即便他抓住了凌殊羽，也难以掌握主动权。
“楼大人在岭南的根系也比本郡主想得要多。”凌殊羽亦是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郡主说笑了。”楼邶微微颔首，做出一副假恭顺的模样笑道，“江南大水方过，水路上乱得很，下官愿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郡主。”
“楼邶……”凌殊羽的眼底有压制不住的猩红，若无暗夜的遮挡，楼邶必发现这异常。
顿了顿，凌殊羽还是选择了沉默。
“楼……楼少主。”许清如颤着声音上前两步，“人带来了，我哥哥呢？”
楼邶眸色冷漠地看了一眼许清如，挥了挥手，一具浑身带血的身躯被人从船舱外拖了进来。
“哥哥！”虽然那具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但许清如还是认出了许问渠，“哥哥……”
许清如扑到了许问渠的身上，痛哭着想要将许问渠摇醒。
楼邶到底还是留了许问渠一口气，但是被许清如这么一折腾，许问渠差不多气若游丝了，
楼邶不耐烦地看着痛哭流涕的许清如，脸色微沉:“带下去。”
凌殊羽冷眼看着许清如和许问渠又被楼邶的人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凤眸薄凉得刺骨。
她向来容不下背叛她的人。她不对许清如动手已是看在了裴掌柜和许问渠的面子上了。
“郡主，请吧。”楼邶的目光重新落回凌殊羽的身上，嘴角吮着淡笑。
凌殊羽眸色深沉地看着楼邶，缓缓站起身，任由楼邶的人带了下去。
落到了楼邶的手中，想要逃脱确实……有些不切实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