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交易，你可亏大了。”凌殊羽扬了扬眉，眉眼间隐隐有笑意。
黎御宇眸光微微一顿，落在了那株君子兰上。他怕他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泄露眼底的情愫。
“亏不亏由我说了算，你只说换不换吧。”
“换！自然是换的！”凌殊羽连忙抱起那盆君子兰塞进黎御宇怀里，笑靥如花，绚烂如夏花，眉眼轻扬的模样惊艳入人心。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能不要呢？凌殊羽生怕黎御宇后悔，动作真的是极快。
黎御宇下意识地接住了那盆君子兰，盆边的泥土染脏了他身前的衣裳，
黎御宇看着衣裳上的那团污渍，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地上扬。
脏了没关系，只要是她给的，他甘之如饴。
这可是，她给他的。
凌殊羽也看出了黎御宇的欢喜，以为黎御宇对君子兰情有独钟，手中握着那枝腊梅，轻笑道:“要本郡主看，这君子兰就是最配你黎御宇的。君子兰配真君子，啧……本郡主真的太聪慧了。”
黎御宇听着凌殊羽的话，突然就想起了宫亦然跟他说过的话。她说他高风亮节，说他是真君子。
“在你眼中，我是君子？”黎御宇再度将目光落在凌殊羽的身上，那双透彻的明眸犹如星辰璀璨，只温柔地望着凌殊羽。
凌殊羽对上那双眼眸，心中一咯噔。所幸，黎御宇下一秒又把目光落在了怀中的君子兰上。凌殊羽这才没有多想下去。
“这是自然。”凌殊羽点点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整个京都，你是为数不多的真君子。”
如今的大齐，以君子自诩者众多，但多是伪君子。凌殊羽给黎御宇的这个赞誉不可谓不高。
黎御宇的手指轻轻在花盆边缘摩挲着，不应声也不反对。
其实他从未想过去做一个君子。
不论是遇见她之前，还是遇见她之后。
“对了。”凌殊羽看着那君子兰，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之前种过君子兰吗？知道它你习性吗？”
黎御宇紧了紧怀里的君子兰，看着凌殊羽点点头。
其实他根本对君子兰不熟悉，又怎么会知道君子兰的习性是什么呢。只是……没关系。
从前他没有很喜欢的人，没有很喜欢的花。往后他都有了。有很喜欢的人，也有很喜欢的花。他喜欢的花是君子兰，他喜欢的人是……
“知道就好。本郡主这盆君子兰可娇贵了，本来差点养死了，好不容易救活的，”为什么会被养死凌殊羽没说。总之，这个花房日后除了她和特意请来的花匠外，别人都不能进。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出事的。”黎御宇看着君子兰的眼神太深了，深得凌殊羽觉得黎御宇对这君子兰是真爱，也就放心了。
“本郡主原本觉得养花花草草挺麻烦的，但是后来发现还是挺有意思的。”凌殊羽不知从哪来倒腾出来一个画梅白瓷瓶，倒了点水下去，将黎御宇给她的那枝腊梅插进了花瓶里。
“怎么样？”凌殊羽将花瓶摆在那些花草之中。
黎御宇看着那枝腊梅，眸色深了深，开口问道:“你想把那腊梅放在这儿？”放在这堆花花草草之中，和其他花没有半分差别。
凌殊羽顿了顿，疑惑地看向黎御宇，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黎御宇抿了抿唇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这可是宫二小姐特意让我给你带出来的，你确定要摆在这里？”
凌殊羽一愣，又看了看腊梅，被黎御宇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些格格不入。其他花草都有根，可以活的时间还很长，但是这枝腊梅已经被折下来了，活不了多久了。
“也对。”凌殊羽轻轻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那瓷瓶，“还是摆在寝屋好了，它也香不了多久了，本郡主也就快走了，到底是亦然的一片心意。”
黎御宇抬眸看向凌殊羽，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特别特别想告诉她，他可以也愿意为她插一辈子的腊梅花，留一辈子的梅香满屋。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就变了。他太了解她了。有些感情他如果不能藏好，她就会绝情地快刀斩乱麻。他不想那样。
“你……什么时候离京？”黎御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素来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不细听根本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低落。
“快了，应该是后日。”乾丰帝没有定下凌殊羽离京的时候，任由凌殊羽和展昭阳自己商议决定。
“去多久？”黎御宇温声问道。
凌殊羽顿了一顿，几乎本能地就对黎御宇起了防备之心:“不知道。”
黎御宇如此聪敏，又怎么会听不出凌殊羽的警惕，绝口不再多问。
“我也该走了。”黎御宇稍稍退了一步，眸色淡淡地看着凌殊羽。
“好。”凌殊羽点点头，走在了黎御宇前头，“本郡主送你。”
“凌殊羽。”黎御宇突然唤住了凌殊羽。
“嗯？”凌殊羽今日心情好，回头看向黎御宇，眉眼都透着温柔。
“可以……做朋友吗？”凌殊羽对宫亦然的情义，整个京都，没有人不眼红的，黎御宇也不例外，可他又跟他们不一样。
凌殊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黎御宇会突然这么问。
凌王府和黎王府的关系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凌殊羽很欣赏黎御宇和黎以歌两兄妹，京都无人能再得凌殊羽如此欣赏。只是黎王野心勃勃，上次凌殊羽已经拒绝了黎王的提议，虽然眼下黎王府和凌王府还没有什么矛盾，但是相对的立场早已经定下了。
“你想同本郡主做朋友？”凌殊羽轻笑着，有些不信。
“是。”黎御宇应得很坚决，似乎是咬着血肉应下的。
凌殊羽皱了皱眉，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她素来坦荡:“本郡主不需要很多的朋友。但是本郡主的朋友都是真心的，都值得本郡主付出。你想跟我做朋友，你得先让我信你的真心。”
凌殊羽目光清冽地看着黎御宇，透彻干净。
“你会看到的。”黎御宇抱着那株君子兰，和凌殊羽擦肩而过。
黎御宇停在花房外，吹着冷风，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抱着她送的君子兰，她握着他折下的腊梅。
多好……
一番沉默后，黎御宇抬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殊羽看着黎御宇的背影，淡淡地挑了挑眉梢，换来木渐把腊梅带去寝屋。
那一日，黎王府的世子从凌王府里出来，黎御宇从凌殊羽的无瑕院离开，抱着他此生唯爱的君子兰。
他素来整洁干净的衣裳上染脏了，神只终于落入了凡尘，染上了红尘的尘埃。
坊间都说……
那位都城绝色，那位手可握月摘星辰的谪仙公子，眼里藏进了相思的愁。
皎皎月神下凡尘，未断情根，染尽红尘，终……相思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