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阳下意识想到了方侯尹。当初凌殊羽下杀手的时候，方侯尹应当也没想到凌殊羽胆子肥成这样。
凌殊羽微凉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邱嵘缜，声音沉稳:“西南如此偏僻之地，死一个区区小通判，谁会为了你大张旗鼓？”
邱嵘缜看向冷厉的凌殊羽，呼吸滞了滞，清楚地感受到凌殊羽不是在说笑。
书房内突然陷入了沉默，安静得诡异。
凌殊羽半分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邱嵘缜松口。
“为什么……又是我？”
邱嵘缜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种不好的事情都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凌殊羽顿了顿，眸色微沉:“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邱嵘缜愣了愣，抬头诧异地看向凌殊羽。
凌殊羽抿了抿唇角，沉声说道:“两条路，要么助我们探查阿芙蓉一事，要么死。”
西南所有沾染阿芙蓉的官员都是逃不过的死罪，凌殊羽在给邱嵘缜一个机会。要是邱嵘缜不会把握机会，那么她就只能提前送他去见阎王了。
邱嵘缜惨笑一声:“公子给我的这个选择，根本就由不得我选择不是吗？”
“对。”凌殊羽应声，“就如当初你迫于现实跟着那些人一起沾染阿芙蓉一样，看似有选择，实则没有。”
“呵……”邱嵘缜冷笑了一声，看着凌殊羽的目光突然冷厉了起来，仿佛利刀刺骨，却又隐隐含着泪光，“为什么……才来？”
凌殊羽顿了顿，沉默不语。她一个邱嵘缜的意思。
“为什么才来！”邱嵘缜突然低吼了一声，目眦欲裂。
“邱嵘缜！”展昭阳突然低低呵斥了邱嵘缜一声。
邱嵘缜的目光却一直如利刃一般盯着凌殊羽，等着凌殊羽一个回应。
“我们也是才知道不久。”凌殊羽敛了敛眸光，避开了邱嵘缜的目光，缓声解释道。
“为什么？”有泪珠从邱嵘缜的眼中滚落，炙热得滚烫，“为什么不来得早一点……”
天知道在他屈服于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面前时，他的内心有多痛苦无力。
他最敬爱的师长，为之丧命，马上就被人顶替了位置。曾经坚守的正道和清明就像笑话。
“抱歉。”
凌殊羽突然出人意料地道了一声歉。
染上阿芙蓉的人，少有坚持活下来的。这次的事情拖得太久了，拖到太多无辜百姓陷入了这场利益的争斗之中。就算这次阿芙蓉的事情能够平安了结，西南……也会少了一半人。
“郡……公子，这不是你的错。”展昭阳看着凌殊羽皱眉说道
凌殊羽却淡淡地抬眸看向展昭阳，缓声说道:“这是我们的错。”
是西南所有官员的错，是诚王的错，是京都的错，是乾丰帝的错，是整个大齐的错，也是所有大齐子民的错。
展昭阳怔了怔，默默地闭了嘴。
邱嵘缜沉默了许久，终于勉力平复下了心情，抬头看着凌殊羽，沙哑着声音问道:“这件事……朝廷是不是准备插手了？”
昙城在诚王的封地以内。作为藩王的封地，朝廷一般是不会插手其中事务的。这朝廷不管也就罢了，诚王为了表明忠心，对封地也是从不务事。
凌殊羽敛了敛眸光，并没有正面回答邱嵘缜饿问题:“总归……是大齐的领土，大齐不会坐视不理。”
凌殊羽这话，邱嵘缜也听明白了几分:“公子想问什么？邱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殊羽看了一眼展昭阳，对邱嵘缜问道:“忘忧药一事，昙城官员中，可有不曾沾染者？”
邱嵘缜突然嗤笑了一声，回答道:“公子也太高看昙城了。有上面的人授意，下面那些小人哪里还会给正直的人活路？即便有人冥顽不灵，也都死于非命了。”
“死于非命？”展昭阳惊了惊，错愕地看着邱嵘缜，眉头紧皱，“好歹是一介官身……”
“官身又如何？”邱嵘缜轻嗤了一声，“在昙城，最不值钱的就是官身。”
“怎么……”
“昭阳。”凌殊羽止住了展昭阳出口的反驳，眸色暗沉地看着邱嵘缜，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上面人的授意？这个上面人是谁？”
邱嵘缜冷脸回答道:“自然是诚王府的人。”
展昭阳皱了皱眉:“可你方才不是说诚王不管封地的事吗？”
“诚王府又不是只有诚王一人。”邱嵘缜提及此事便恨得咬牙切齿，“要我说，诚王指不定也知道这件事，在京都装模作样地骗人呢！”
凌殊羽和展昭阳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底的深意。
“你可有证据？”凌殊羽追问道。
邱嵘缜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我一个小小通判……怎么可能拿到诚王府的证据。”
“昙城知府有？”凌殊羽听出了邱嵘缜的意思。能够直接和诚王府的人接触的，唯有昙城知府史焕奇。
邱嵘缜点点头。
“阿芙蓉一事还要你处处相助，等这件事了结后，本公子会向皇上请命饶你性命。”
凌殊羽看了一眼展昭阳，展昭阳连忙点点头。
“多谢公子。”邱嵘缜经历了这一番，整个人都疲惫了许多。
“邱某送送两位公子。”邱嵘缜站起身，给凌殊羽和展昭阳开门，“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邱某又要如何联系两位？”
“本公子姓朱。”凌殊羽抱了抱拳。
“本公子姓林。”展昭阳连忙跟着凌殊羽说道。
见凌殊羽和展昭阳不愿透露过多，邱嵘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送两人出去。
“爹。”邱琴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看了一眼凌殊羽，微惊，“是你……”
“琴儿不得无礼。”邱嵘缜连忙肃下了脸色。
凌殊羽的脸上端着温和的笑容:“原来这位姑娘是邱大人的爱女。”
“你们认识？”邱嵘缜心中惊愕。
邱琴点了点头，在邱嵘缜的耳旁说道:“上次的仙客来，就是女儿从这位公子手中买下的。”
邱嵘缜听完邱琴的话，转头看向依旧一脸淡笑的凌殊羽，心中惊惧。
“邱大人不必相送了，本公子日后还会来寻大人的。”凌殊羽冲邱嵘缜拱了拱手，眸色微沉地看了一眼邱嵘缜身旁的邱琴，和展昭阳一同转身离开。
邱嵘缜看着凌殊羽离开后，对邱琴呵斥道:“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准许不可出来！”
凌殊羽这一招，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若是他中途变卦，凌殊羽就有的是办法了结了他和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