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凌殊羽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黎御宇一些实情，先稳住黎御宇，“这件事情还请世子莫要告诉旁人，凌殊羽会记住世子的一份恩情的。”
凌殊羽和云未靖谋划了那么久，不能因为一个黎御宇就毁了。
“好。”黎御宇点点头，突然上前了一步，眼底带着深深的探究，“只是，殊羽，你莫要委屈了自己。”
“什么？”凌殊羽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黎御宇。
黎御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悸动和忐忑，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道:“殊羽，靖王同人许下了婚约，不论这婚约的许下是否是他愿意的，他都得娶了余家大小姐，是他负你在先……”
“黎王世子。”凌殊羽眉头一皱，突然后退了一步，面上满是警惕地看着他，让黎御宇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件事不过是我同云未靖的谋算罢了。我不妨同世子直言，余家大小姐已经将当初作为信物的玉佩还给了我。阿靖并未负我，他在努力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凌殊羽不喜欢别人误会云未靖，更不喜欢别人质疑云未靖对她的深情。她和云未靖走过的路，是别人从未走过甚至见过的，由不得别人来插足和质疑。
黎御宇怔了怔，看着义愤填膺的凌殊羽，明眸中的微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零碎成渣后泯灭不见。
黎御宇稍稍退了一步，尽量给凌殊羽足够感到安全的距离，微微颔首敛着眸中的情绪，声音中透着难掩的低落:“原来如此，竟是我误会了。既然你和靖王自有打算，那我就不多事了。”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若云未靖不能许她那个未来，他可以来许。她若想要安静生活隐居尘世，他便随她抛弃一切，与她去寻常。她若想要替凌王府争得功名利禄，他便抛下黎王对他所有的期望，倾尽一生助她如愿。
可是，她说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她和云未靖的谋算。
她和云未靖之间从未有过什么余家大小姐婚约的隔阂，她那般坚定地相信没有人能质疑她和云未靖。
他还能说什么？
他自认为剖心置腹的所有深情，连说出来的必要都没有了。
他想说的有很多，真的很多，可是所有的情愫，所有的赤忱，所有的衷肠，只能他一个人苦涩地咀嚼，然后咽下去，慢慢地，慢慢地，腐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出来让她聆听。
凌殊羽顿了一顿，看着黎御宇难掩低落的模样，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愧疚。
沉默了片刻，凌殊羽轻轻叹了口气:“让世子费心了，我同阿靖很好，他不会负我的。”
“嗯，那就好。”黎御宇轻轻点了点头。
厅堂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其实……”凌殊羽犹豫了许久，突然出声说道，“世子也不必如此……以世子的条件，京都之中不愁愿意与世子厮守一生的贵女。”
黎御宇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凌殊羽，眸中清淡得让凌殊羽下意识觉得不对，正欲探究，黎御宇便又垂下了眼睑:“嗯，我知道。”
他还是那样不温不火，如玉如琢，是京都独一无二的贵公子。
凌殊羽站在那里，只觉得喉咙处干涩得很。
“这一次，是为了欺瞒皇上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的吧？”黎御宇也看出了凌殊羽的不自在，温声继续问道。
“嗯。”凌殊羽点点头，缓声说道，“阿靖为了护着我，行事不慎被皇上察觉了端倪。你也知道，皇上是绝对不会容许凌王府和靖王府联姻的，无奈之下，他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我做出一副绝不会答应他的模样给众人看，如此一来皇上就能稍稍放松戒心。”
黎御宇顿了顿，随即点点头。
是啊，乾丰帝是绝对不会容许凌王府和靖王府联姻的。凌王府的二十万凌家军，靖王府的二十万靖北军，一旦联合谋逆，乾丰帝防不胜防。
同样的道理，他和她也是不可能的。他是黎王府的世子，身后也有二十万黎家军。乾丰帝不会同意凌王府和靖王府联姻，更不可能同意让他娶她。哪怕，他愿意为了她抛弃这个世子身份，乾丰帝也不会相信的。
他和她之间的阻碍，除了是他一厢情愿之外，还是数不清的阻隔。
黎王的野心，乾丰帝的猜忌，凌王的担心，云未靖的深情……
他和她，本就该是无缘的。
她眼下还能谋算着和云未靖情深意真，他又何必强行拆散他们。如今这般，至少她是心甘情愿的，总是好过像黎以歌那样，被黎王当作政治工具联姻。
“殊羽。”黎御宇抬眸看向凌殊羽，温眸中藏着凌殊羽从未放在心上的情愫，“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拆散云未靖和凌殊羽的机会，对黎御宇来说亦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可是他选择了放弃。
他活得清醒，不喜欢自欺欺人。他知道他即便选择泄露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给这两人增加的在一起的难度，并不能真正的拆散两人。他不想做了无用功还惹来了她的厌恶。
“多谢世子。”黎御宇既然都这样说了，凌殊羽自然人欢喜的。
“不必。”黎御宇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过的，我想同你做朋友。”
不求取代云未靖与她并肩，但求她能略微在心里给他留一席之地，就像……宫亦然那样。
论整个京都，谁人不羡慕凌殊羽对宫亦然的情谊。
他……自然也是极羡慕的。
凌殊羽顿了顿，想起了她去西南之前黎御宇跟她说的话。
凌殊羽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觉得黎御宇对自己余情未了，可是这话又不好直说。
“黎御宇……”
“我得回去照顾家中的君子兰了。”黎御宇一看到凌殊羽严肃着脸唤他的名讳，他就猜到凌殊羽要跟他说什么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凌殊羽的话，“近来寻得不少品种珍贵稀少的君子兰，难养活得很，待我养活了以后送你一些。”
什么冷醒的拒绝，他不想听。他确实不喜欢自欺欺人，但他想任性一回。他一直没敢明说，就是不想自己最后的念想也被剥夺。
凌殊羽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你与靖王之间无碍，那我便放心了。告辞。”黎御宇冲凌殊羽拱了拱手，再无逗留之意。
凌殊羽点点头:“世子慢走。”
黎御宇抿唇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停顿、没有回头，生硬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