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讳太信她了，信得有些盲目了。他以为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插手所有的事情。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下江南赈灾是乾丰帝给她的命令，她安置好了渠陵城不过是因为她尽心尽力地完成了任务。在上虞城斩杀贪官事实上也不是她的行径。她当时杀红了眼，确实想杀了方侯尹没错，但是方侯尹其实是死在了云未靖的手上。其他的那些贪官，罪无可恕的，她只是下了命令，真正下手的是林沉毅带的京畿军。
而西南一行，虽然是她真真切切为了大齐百姓着想，不愿意让阿芙蓉肆虐，但也有想消减乾丰帝疑心和戒心的私念。
后来雅座的事情更别说了，是凌惊鸿想让她去拉拢许望，她嫌麻烦，随手包下雅座想让许望有个地方可以好好备考。
她行事素来有私心，甚至可以说是无利不起早。但是被周讳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自己名不副实了。
“周讳，你高估本郡主了。”凌殊羽轻轻叹了口气。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周讳的信任让凌殊羽感到一丝不安。
周讳抿唇垂首不语。
凌殊羽轻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哥哥到底身上还有一个王爷身份，在这京都虽然说不上是位高权重，但也能说得上话。况且，哥哥此番身为春闱主考官，对科举舞弊一时最有资格提起。本郡主会同哥哥好好商议此事，尽量……予你们一个清白公平。”
凌殊羽都不敢把话说死了，应下这件事确实是她托大了，她都不知道回府告诉凌惊鸿这件事后，凌惊鸿会不会一巴掌呼死她。
“春闱主考官？”周讳顿了顿，错愕地看着凌殊羽。
这段时间周讳都在东躲西藏地躲避追杀，没有参加春闱，也没空关心春闱主考官是谁，眼下听到凌殊羽这样说，心中突然起了凉意。
凌殊羽一看周讳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忧心什么，只好继续缓声说道:“你若实在信不过哥哥，本郡主也可以现在带你去虞府找虞老，你信不过旁人，总信得过虞老吧？”
周讳顿了一顿，依旧沉默。
凌殊羽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过，别怪本郡主没有提醒你，虞老年迈，在朝中的话语权必然没有哥哥重的。”
周讳抿了抿唇角，轻轻点了点头。他明白凌殊羽的用心，她在他分析清楚这个朝堂上的时局利弊，选择权还在他的手中。
最后周讳选择了一路沉默，没有让凌殊羽改变路线，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凌王府。
凌殊羽还是把血书白布还给了。眼下这已经是周讳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了，在不能完全应下周讳的这件事之前，凌殊羽不敢接过这沉重的血字白布。
“木渐。”下了马车后，凌殊羽打量了一眼周讳，对木渐吩咐道，“带他先回无瑕院洗漱一番，换一身衣裳。本郡主先去寻哥哥。”
这件事情总得先跟凌惊鸿通好气，不然她真的容易被怒极了的凌惊鸿扫地出门。
“是。”木渐点点头，转头对周讳摆了个请的动作，温和有礼，“周学子，请。”
周讳眸色颇深地看了一眼木渐。他记得她……就是她，在凌殊羽犹豫的时候几番试图劝阻凌殊羽别帮他。
可是眼下，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和有礼地现在他的面前请他进去。
“哼。”周讳冷哼了一声，大步朝里头走去。
木渐自然是明白周讳这冲着她来的怒气，脸上依旧端着浅淡温和的笑容，眸光微敛地冲凌殊羽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凌殊羽的目光在木渐身上顿了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凌殊羽径自去书房寻凌惊鸿，正好吴平忝也在，凌殊羽便把周讳的事情同两人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等凌殊羽说完以后，凌惊鸿操起桌案上的砚台就朝凌殊羽砸去，要不是凌殊羽一直防备着凌惊鸿，身手敏捷，身上就该青一大块了。
“哥哥……”凌殊羽欲哭无泪地站在门边上看着凌惊鸿，衣角不慎被溅上了几滴墨汁。
“不听管教！不知所谓！不知轻重！没心没肺……”凌惊鸿指着凌殊羽就是一顿斥责。
凌殊羽:“……”
“本王原就同你说过了，春闱之事你不得插手，你也是应了本王的！”凌惊鸿气得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哥哥！哥哥！”凌殊羽连忙跳到凌惊鸿面前，双手捧住凌惊鸿那只指着她的手，谄笑道，“哥哥年纪轻轻，可别气坏了身子。”
凌惊鸿:“……”
“周讳这件事情着实是意料之外。”凌殊羽生怕凌惊鸿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连忙解释道，“我也没想到看个热闹也能遇到这种事情。”
“呵……”凌惊鸿冷笑了一声，一把扯回了自己的手，“你怎么不说是事情找上的你？”
凌殊羽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
“我……”凌惊鸿气得有抓起了桌案上的狼毫就要扔向凌殊羽，吓得凌殊羽连忙躲到吴平忝的身后。
“本来就是周讳找上的我。”凌殊羽躲在吴平忝身后还忍不住冒出一个头对凌惊鸿抱怨道，“那些人都要冲到我面前抢人了，血书就摆在我的面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凌惊鸿嗤笑了一声，冷声说道，“行侠仗义也得看情况！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就谁都救不了！”
吴平忝看着这两兄妹的相处，忍俊不禁。
“凌王稍安勿躁。”
“本王如何稍安勿躁？”凌惊鸿狠狠地瞪了一眼凌殊羽，顾及吴平忝在此才放下了手中的狼毫，“这件事她本就不该多事！”
凌惊鸿有自己的计划谋算，凌殊羽对此并不清楚，贸然带回周讳这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况且这件事情，凌惊鸿冒了极大的险，就是为了给凌殊羽报仇，偏凌殊羽还给他到处惹祸。
凌殊羽撇了撇嘴，没敢再跟凌惊鸿较劲。
吴平忝抚了两把自己的胡子，眯了眯眸，眼底掠过略淡的精光。
“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受下周讳和血书白布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