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倪此话一出，四位的眼神都变了。
凯瑟琳的双脚支撑不住，身子向后倒进狼材毛茸茸的手臂里。三位负责人脸色也很苍白，不知怎么应对。
唯独顾若薇始终脸色不变。她在等，杜倪也在等。这一刻，他们二人间的默契如此清晰可见。
顾若薇感受得到，彭阳的手抖起来了——他确实很踌躇，一方面被说中了自己的心思而愤怒，一方面却又被激起了杀人的欲望而兴奋。
她放声道：“如果你没被杀掉，还能躲在监狱慢慢欣赏着你自己是怎么毁掉我的。甚至你还在想着骗魔王说出所有真相，然后毁掉我来伤害他。”
四位群众的脸色陷入了恐慌，但这也给了顾若薇最充分的信心：彭阳此时的表情绝对也很精彩，他肯定想着如何回击。
但是，当你想着怎么回击时，主动权就不在你手上了。
“彭阳，就让我告诉你吧……”顾若薇的语气挑逗起来，“你是怎么觉得就靠一份录像就可以毁掉魔王的呢？果然呐，你那泥巴做的脑子也不是那么好使，对吧？”
在眼神的传递下，杜倪接过了话茬，冷哼一声：“你大可以随意公布录像，甚至是你的证据——我完全无所谓，这样的东西毁不掉千年来的统治者，我有无穷的力量，更有无穷的权力，能做到的事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甚至不用昧良心说假话，他道：“你公布了也好，这样我就更可以没有心理负担走下去了、”
此话乃真话。现在这张账单已经付清了，他自然没有遮遮掩掩的动力了。就算揭穿了又如何呢？他早就不在乎了。
现在彭阳失去了录像的威胁，失去了对凯瑟琳和负责人的控制，更失去了对魔王和顾若薇的精神打压——他的手臂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呼吸频率也越发急促。
他急了。
那么，真正的机会来了。
顾若薇深吸口气，对着杜倪做了个微笑，一如回到最开始认识的模样。
她洋洋得意道：“搞笑的是，彭阳你这孬种，一边说着为对付魔王准备了这么多，可是到现在呢——你甚至连对面对他，甚至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你害怕了？不敢了？”
顾若薇看不到彭阳的表情，但其他人看得到：狼材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狮心和马陆脸上的惊恐更是加剧，凯瑟琳不断使眼色让她不要再疯狂下去。
可是，杜倪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孩。
“哈哈哈，我就没打算记住过你，魔王也不会记住你。哪怕你杀了我，我的眼里也不会多上你的一张面孔，这对于你这精心准备的喜剧秀不就是最大的笑话——”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彭阳猛地把她推了出去，然后拧着胳膊把整个人转了过来。他一只手抓着她胳膊，一只手高高举起那把象征天选之子的匕首。
他的嗓门在今夜拉到了最响，仿佛是找回了那早已不存在的自信。
顾若薇转过身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杜倪交换眼神，整个人的正面就敞开在了彭阳面前。
彭阳高高举着匕首，对准她的胸口。那张没有任何特点的面孔近乎扭曲：愤怒、嫉妒、恐惧……无数的情感如同那揉在一起的五官一样，爆炸、撕裂、咆哮：
“看着，这、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
顾若薇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冷声说道：“这就是你的失败。”
她脚尖往右边一瞪，身子侧旋倒地，沿着楼梯一路滚了下去。
尖叫声，怒吼声，搏斗声在小小的塔楼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顾若薇的头沿着台阶磕磕碰碰，浑身的剧痛更是破坏了她的感官体验。
她只想结束，赶紧结束。
……
“顾小姐！”马陆见她往他们这边而来，立马冲了过去扶住她——现在顾若薇额头摔出了大口子，鲜血沿着脸颊流下，整个人更是倒地不起。
马陆快速确认后，对着狮心大喊：“赶紧把她身上捆绑的绳子弄掉。”
“明白——”
没等狮心过来，另一侧的打斗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魔王直冲过去，和鲸落扭打在一起。他们近乎龙卷风一般，走到哪毁灭到哪：桌上的花瓶，墙上的玻璃和壁画，无一不被弄坏。
高强度的以太对抗在二者间不断迸发，持续不断。连负责人都没法靠近，只能任由他们这么打下去。
很快，魔王凭着更强壮的体格和更野蛮的力量压制住了对方，但是局面依然没有彻底倒向一边。错综复杂的局势更是让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在来回的交手中，魔王一拳击中胸膛，也被一刀狠狠砍中胸口，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他怒吼一声，直接扑到了对方，用体格的优势暂且压住了对方。
但鲸落强化的幅度之大，那纤细的胳膊几乎能把魔王整个身子抬起。
二者来回对拳，双方完全丢弃了所有的格斗技巧，用的就是身体的本能去打。
杜倪一拳又一拳捶打在对方的面孔、胸膛和四肢，但迟迟打不穿鲸落对表皮的保护。
该死！
鲸落抓住了机会，又把杜倪推开，顺势站了起来。显然，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而且对方的眼睛完全被金色的脉络所吞噬，彻底失去理智。
杜倪脑海里的血液快速涌动：必须要用什么，用什么武器杀掉他。
毫无疑问，此时对方彻底丧失了人的本质，而是一头纯粹的野兽。它只会判断什么对它有危险。
鲸落瞥眼过去：那把象征着“天选之子”的匕首滑到了凯瑟琳面前。咕噜噜的低吼声下，它拔起腿冲了过去。
“凯瑟琳！”杜倪纵身一跃，落到凯瑟琳面前，挡住了对方的袭击。
对方的攻击是如此凌乱，没有留下预判的空间。杜倪的反应逐渐跟不上，身体不断遭受攻击。有的打中刚才造成的伤口，更是进一步让他的双腿曲折，无法站立。
但他不能倒，一旦倒下，后面的凯瑟琳会……
突然，一道身影从后方而来。
凯瑟琳双手握紧刀柄，刀刃往他们冲来。
“凯……”
他以为刀刃是往自己而来，但刀刃只是沿着侧身滑开，直刺入彭阳的胸口。
近二十厘米的刀身完全刺入了心脏。鲸落攻击的架势慢慢停了下来，直至身体倒在面前。
杜倪也跪在地上，无法站立。
那华美的礼服沾染了刺眼的猩红，而她的双手还握着鲜血淋淋的匕首。
此刻，她和跪着的杜倪终于平视了。
“……”杜倪无言，不知说什么。
凯瑟琳看着他，眼泪流淌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真正的魔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