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伊盯他半晌：“你可真会说服人。”
这一刻，乐伊想到的不仅是那些艾滋病孤儿，还有蓝香，还有禾觅，还有她自己。
她们三个人的出身都不光彩，不被期待，也许只有禾觅还算是幸运，还有个家，还有个妈。
她比蓝香好些，虽然至今父不详，但是因缘际会，她作为替身被林家收养，衣食无忧，也不缺教育资源。
而蓝香，都是从出生，就落进了深渊里。
物伤其类，所以乐伊捐款最多的慈善组织，就是春蕾行动和希望工程，教育，真的能改变更多“蓝香”的命运。
“乐总，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的光芒可以照耀到更多的地方！”
“别说的跟传教一样。”乐伊弯了弯嘴角，“你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我大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就是死于艾滋病，前年来内地，我发现整个村子都被艾滋病感染，可是他们却连艾滋病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帮助他们。”
“大学？你在哪里上大学？”乐伊装糊涂。
“哥伦比亚大学。”
“说一下你的履历。”
然后乐伊又问了他之前的收入：“年薪80万美元，还有其他投资和佣金的收益。”
搞金融的嘛，其他投资和佣金收益才是大头。
这笔钱对于个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富的收入，可是对于慈善事业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你天天跑这儿搞慈善，工作顾得上吗？”
金融赚得多，竞争压力也大，华尔街那群经营看着西装革履，其实背地里都是秃头。
“我辞职了。”
“你的收入用人民币计算的话都年过千万了，都放弃了？”投资还好说，可是没有人盯着很难保证运行。
固定年薪和佣金就真的没了。
“不放弃不行，我去年在农村呆了三个月，管不了工作。”金融街竞争压力那么大，副总裁一年翘班三个月，也会被开掉的。
“那基金会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之前是我和一些志同道合者的积蓄，可是现在也快见底了，所以我们成立基金会，就是为了吸纳社会捐款。”
“能弄到捐款？”如果是别的项目，就这帅哥在门口站五天的劲儿，还真的有可能弄到，可偏偏是让人谈之色变的艾滋病啊！
“没有。对于港城的富豪来说，把钱捐给非洲的黑人，捐给漂亮国的流浪汉都比捐给国内的艾滋病患者好。”杜聪苦笑道，“乐总，我看了您的新闻报道，您是一位善良的人，在春蕾行动和希望工程捐了那么多款，捐助了那么多慈善项目，多我这一个也不多，对吧？”
看乐伊沉吟不语，杜聪拿出很多材料，黑白的照片，患者扭曲的肢体，孤儿无助的眼神。
“这个孩子的妈妈上吊了，几天都没人敢把她放下来，也没人照顾这个孩子，他饿急了只能吮吸他妈妈的脚后跟。”
照片里那个幼儿空洞无助的眼神简直像是刀子，扒拉开乐伊的心脏往里面呼呼得灌着风。
“这一家人里爸爸先患病去世，妈妈和弟弟都是感染患者，妈妈求我救救她的孩子，我没有办法，男孩子死了没两天，当妈的也跟着去了，连话都说不了，我只能说，我会照顾你的女儿。这样的小孩我收养和定向资助了十几个，我没结婚，也不会照顾小孩，可是这些孩子，就连托管都很难找到人家。”
“好了你别说了。”乐伊抬手制止他，“我一年给你三百万美元。”
杜聪顿时狂喜，他以前动辄是几个亿的资金交易，眉头都不动一下，可是现在，几百元的捐款都能让他磨破嘴皮子。
可是乐伊制止了他的感谢：“我不是一个善人，我是一个商人。我开出的价，是要有报酬的。”
杜聪紧张起来：“他们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你，您能获得心灵上的满足。”
乐伊要的报酬肯定不是钱，他怕自己付不起！
听说乐伊手底下有生物制药公司，漂亮国是艾滋病的重灾区，众多有钱的患者让这个领域在医疗行业成为热点，这要是能研制出治疗艾滋病的药物，那一定会赚翻的！
可是医药研究离不开实验体，而这些贫穷的人们就是最好的实验题，几百块就能收买他们卖掉自己的命和身体，比实验室养的猴子便宜多了。
一瞬间杜聪想到了那些臭名昭着的生物公司的无数丑闻。
乐伊的回答近乎冷血：“不够。”
“他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人多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员工就不错了，中国那么大，我照顾不过来。我会捐款，那我凭什么捐给你呢？”
“从名声的角度，让人谈之色变的艾滋病孤儿捐助项目，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的捐款渠道，不是吗？”
在不能抵税的情况下，慈善捐款最大的好处就是名声。
为了保护艾滋病孤儿的隐私，智行基金会不能公开善款去向，无法厘清善款账目，钱扔出去跟打了水漂似的，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名声是不存在的。
而且这样不公开账目的基金会，简直就是和腐败天生一对，很多项目钱都还没落实呢，负责人的车就先买上了。
所以杜聪的募捐之路，才如此艰难。
杜聪神经高度紧绷：“你要什么？”
“我要你。”
“我？！！”
杜聪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我在漂亮国有一个风投基金，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我看着点。”乐伊托着下巴，“你，我看就不错。”
哈弗高材生，金融界精英，在当打之年放弃数千万的年收入跑来大陆乡村做慈善，低声下气得募集善款，这人品杠杠硬。
杜聪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喜大悲之下一张脸哭笑不得：“乐总，不用了……”
他连巴黎投资银行的副总裁都辞了，又怎么会在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风投基金？
“我给你基金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佣金比照你以前的待遇，一年给你三个月带薪假期。”
“乐总，我……”
“金融收益不用缴税，我这个人呢，又比较要脸。”杜聪仿佛意识到了乐伊要说什么，连忙把差点说出口的拒绝吞回去。
“那风投资金应该缴税又没缴的部分，就捐给智行基金会吧。”
风投基金资金流水动辄上亿，乐伊的基金还是在国外，是用美元结算的！
按照百分之二十五的企业所得税计算，那就是四分之一的盈利！
一年最少上千万美元的慈善捐款，杜聪相信除了那些用来逃税的慈善基金，不可能有别的慈善基金能拿到这么多捐款了！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还是拒绝吗？”乐伊揉弄着手指头，“你有才华，有人品，人品有发挥的地方，才华也别浪费呀！”
“乐总大仁大义，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彻底脱开智行基金会是不可能的，杜聪人品高尚可不代表别人也一样，一年数千万美元捐款的慈善基金，能招来多少苍蝇蠹虫！
“我能问一下，这家基金叫什么？以前进行过什么投资吗？”杜聪进入工作模式，要换工作总要先了解工作单位嘛！
乐伊僵住了。
“是要先签保密协议吗？”
“签是要签，不过先告诉你也没事。”乐伊特别认真得说，“主要是我忘了给基金会起名字了。”
杜聪开始后悔了。
这么儿戏的吗？
这样的基金会真的能赚到钱，能募集到善款吗？
“投资的项目嘛，就两个，以前的是雅虎，现在刚投资的这个公司，叫谷歌。”
杜聪：……
他没想到乐伊这么信任他！
这就把有雅虎股份的基金会交给他了？！
乐伊做了一个打气的手势：“加油哦，能给孩子们弄到多少钱，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杜聪激动得点头。
这不是一年几千万的事。
这是一年几个亿的事情啊！
“明白就好，走吧。”
杜聪本能得跟着乐伊站起来：“去哪？”
“去解决这件事。”乐伊眨了眨眼睛，“你不会以为，这种灭门级别的人间地狱，只靠你和我就能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