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山离家第六天。
没人给福满多下药了，他不拉了，但是也没好。
一代奸商大佬，拉得脱水，还直不起腰。
而且公社盛传，他是因为想把小果子拐走，所以小树才给他下药的……
小孩儿的话也不好当真。
但是谁让冬天大家都农闲呢，因为大雪集又没摆。
大家就瞎唠嗑呗。
结果陈大娘当了真，跑到福满多跟前儿去问他这事儿。
白玉正好撞见了，笑着解释了一句：“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啊，就是小树调皮。”
她倒不是给福满多遮掩，而是不能给小树下药正当理由。
小孩子的是非观不明确，万一舆论支持他了，他容易飘。
陈大娘一瞪眼睛：“胡说，小树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肯定是有由头的。”
白玉把她往外推：“行了行了，您别再说这话了。让他听见了他又该起秧子了，回头真觉得自己干那事儿还理直气壮，就白跪了。”
陈大娘被她推着往外走，道：“他才不会，他心里有数！”
秦小树还养在家呢，这会儿就巴在门口偷听。
白玉瞪他一眼，他赶紧溜回炕上去了。
陈大娘就道：“哼，人都说你是后妈，不冤！”
白玉还笑呢：“对对对，我就是后妈。他就庆幸我是个后妈吧，还对他客气点。要是亲生的，早让我打死了。”
陈大娘其实也是疼她的，就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没心没肺。”
说完，她就进屋去看小树了：“树啊，想吃啥，大娘回去给你做。”
秦小树蔫蔫地道：“陈奶奶，你别骂她，我调皮，她倒霉呢。”
他现在后悔死了。
当时真的没想到，竟然会连累白玉被人骂。
他秦小树（自认为）顶天立地的一条小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连累别人，还不如让他去再跪一天。
陈大娘直道：“行，我不骂她了，你踏实养着哈。哎哟，小小年纪，别把腿脚弄坏咯。”
……
福满多听着外头的动静，就叹为观止。
见白玉倚在门口，他就问她。
“你们秦家屯，下药都是这么平常的事儿吗？”
白玉没理他，就这么倚在那：“我是不想跟你结仇的。”
福满多微微一怔。
她侧过脸，道：“满多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您也别指着我姑娘那点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但福满多这人，相当固执又自以为是，他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放手的。
福满多只是道：“算了，我和大山兄弟一场，孩子这事儿，我不跟你们计较了。”
白玉笑了一下：“答非所问。”
不过她对福满多的套路是很清楚，这人向来只分高低，不讲道理。
白玉转身走进屋里，然后微微弯下腰。
福满多弯弯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你把吴建军弄走了，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几斤几两吗？公社没有了会计，我一个女人，能不能撑得起来？想现在你看到了，我撑得起来。”
福满多抿了抿唇，道：“嫂子想多了。吴建军，他比你们聪明，知道去奔更好的前程。”
白玉笑了一下：“自大。”
福满多笑了一下：“是外面的世界很大。不过嫂子，您确实，让我惊艳。”
他确实，没想到秦大山的老婆这么厉害。
这年底的烂账，说理就理了。
赵有德痛痛快快地给吴建军摆酒送他走，那是因为他有白玉，心里不虚。
白玉又道：“我可不止算账这一个本事。”
她从福满多枕头下面，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他的做供销社进货员的工作证明。
“这玩意儿保不了你”，白玉道，“你无视国法，利用工作之便四处倒卖货物，谋取私利，甚至已经带了一支小团队一起团伙作案。”
福满多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笑道：“嫂子，别乱讲，这是要枪毙的罪名。”
白玉也笑：“我只要花点心思，打电话回你供职的供销社，然后再对比你的出入项账目，我还真能告得倒你。”
她赌一个，福满多现在还在起步的阶段，又贵人事忙，账目未必多仔细。
福满多：“……”
白玉盯着他：“你也是大山里走出去的，应该知道，大伙儿都是狼，搭不了伴，撕咬起来必有死伤。”
而她呢，恰好是一条护窝的母狼。
白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话终于触动了他那颗自大的小心脏了。
她笑了一下，起身走了。
福满多看着她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秦大山这媳妇，不但聪明有本事，长得还国色天香。
这要是出去了，必然是大有可为的。
而且福满多一直在观察她，她很多做事方式都是超前的，不该拘泥在这个地方啊。
他真的就是不懂了，干什么就是不肯走啊！
不过白玉也没赌错，福满多现在翅膀还没长硬。
他已经改了心思，决定养好身体就走了。
但谁知道他倒霉还没完。
……
老赵觉得福满多可怜，又怕他记恨小树，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自己出钱，让王莲给他做了两套新衣服。
那一脸怯弱的孕妇亲自抱着衣服过来了，眼神都不敢跟福满多有对视。
福满多看了她的手艺，笑道：“小嫂子这个手艺，比外面大厂还要好。有没有想过卖到外头去？能挣不老少钱。”
王莲低头，道：“这衣服您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跟我说，我再改。”
说完赶紧跑了。
福满多也没在意，这妇人胆子小，挺常见的。
他起身换衣服，然后，被针扎了。
嗯？那胆小的小媳妇，做衣服的时候，把针掉里头了？
他又试了一件，然后又被扎了。
福满多：“……”
……
王莲胆子真的比鸡还小，干了这坏事了，屁颠屁颠跑回家，连喝了一大碗水来压压惊。
赵青青这两天精神都不好，见她回来了，连忙跑过去问：“嫂子，见到小树了吗？”
王莲惊道：“呀，我忘了！”
赵青青奇怪地道：“啊？怎么就忘了呢？不是都走到秦家了？”
王莲有点扭捏地别过身：“你说福满多欺负小果儿，是不是真的？”
赵青青认真地道：“当然啊。”
王莲就自言自语：“那我没做错。”
赵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