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和曾大宝本来想的好好的，回家就说派出所要配摩托车了，他俩跟着先弄回来一辆。
这个天上掉的借口，让老两口喜不自禁。
路上老赵就非要骑车。
其实他在军区也学过了，能原地绕几个圈子的。
但事实证明秦大山说的对，下乡的路，其实不太适合骑摩托车。
两个老男人骑着摩托车，一路高歌，欢欢喜喜把家回。
半道上卡一大石头，曾大宝先飞出去了飞进了一个柔软的草甸里。
老赵是死也不放他的宝贝摩托车，连人带车，一起滚出去老远，还在刚修好的大路上一顿摩擦。
那摩托车也是争气，还能骑，曾大宝骑着车，托着一路“哎哟哎哟”的老赵回了秦家屯。
……
摩托车在这年景还是大稀罕玩意儿，一骑进秦家屯就人人过来围观。
花大娘正领着两个妇女同志做工作呢，一抬头，看见她家老头。
“哎哟，哎哟，我这腿是折了，快给我找大夫去……”
花大娘顿时一股血气直往上脑门涌，暴冲了过去：“赵有德！你还想不想好了！骑这个铁疙瘩干啥！”
说完就使劲扯了一下他的耳朵。
老赵疼得直惨叫：“哎哎哎，芥兰啊，我的腿啊，我要瘸了啊……”
花大娘低头一看，这老头一裤子的血。
气得她又心疼又生气，干脆就是一个公主抱，抱着老赵就冲过去找老于头看病了。
……
白玉和秦大山比两个老的晚一步到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秦小树的笑声，秦含秀的哭声，和秦小果安慰秦含秀的声音。
秦大山走进门，直接踹了还在笑的秦小树一脚。
“你个小王八犊子。”
秦小树捂着屁股还在那笑：“赵爷爷今儿骑了个铁疙瘩回来，把腿都给摔折了。”
秦大山\/白玉：“……”
秦小树给他们补充：“那铁疙瘩，我姑爷爷也有份！”
白玉骂了一句：“用得着你说！”
曾大宝正满头大汗地在厨房忙活，连个脸都不敢露。
秦含秀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花钱去买铁疙瘩。”
小果子抚着她的心口安抚她：“姑奶奶，姑爷爷年纪没有一大把，只有一小把。”
秦含秀还在哭：“以前穷的时候都好好的，一有钱就开始作妖，回头摔瘸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小果子使劲给她抚胸口：“没事儿啊，姑奶奶，老姑父骑骡子跑得可快了，不怕铁疙瘩。”
“钱都没焐热，就花几大百去买着这祸害玩意儿。”
“钱可以挣哒，我们努力挣钱啊，老姑奶不怕哈。”
这么软萌的小孩也安慰不到点上。
主要是像秦含秀这种妇女，思想比较封闭。
一则不信任新东西，二则觉得花了好多钱，三则还陷入了“男人有钱就作妖”的潜意识中。
秦小树还在一边咕咕唧唧地笑。
白玉只能摸了一下秦小果的头。
秦小果抚秦含秀的胸口就抚得更用力了。
趁着饭还没烧好，秦大山去了一趟赵家。
一看，老赵腿真摔折了。
老于头那边应付不了，幸好卫生所迁过来了，给他上了夹板，就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让他养着。仟仟尛哾
秦大山扭头询问赵映红情况，花大娘在骂……
“回头把你那个破铁疙瘩俩轮子拆了，给你当轮椅使！你下半辈子都坐在上面别下来就成了！”
老赵还顶嘴：“你这老娘们儿傻不傻？摩托车拆了做轮椅？那不是拿金疙瘩烧锅使！”
气得花大娘就拿起打孩子的竹笞，朝着他就抽：“还敢说！还敢说！”
老赵腿折了跑也跑不了，只能拿手去挡，一边道：“哎哟哎哟，你这死婆娘干啥呢！还有外人在呢！”
秦大山顺嘴说了一句：“婶，甭客气，我从小吃你家的饭，不算外人。”
老赵：“……”
老子给你饭吃是为了这个吗？！
花大娘气了半天也气累了。
她扔下竹笞，气呼呼地道：“反正以后别让我瞧见你那破铁疙瘩。大山，明天让人把那破烂拉走，给多少钱都行，赶紧卖了！”
老赵连忙道：“那不行那不行……”
花大娘和秦含秀，以及秦家屯大多数人观念差不多，接受新事物有些困难。
奇怪的就是，以前卡车、汽车，都见过也坐过，偏偏就是摩托车，实在接受不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卡车、汽车，都是铁包肉。
可摩托车，那是肉包铁！
老赵还在那喊着：“不行不行。”
气得花大娘又骂他：“你行行好行吗？！那么大把年纪了，把自己搞瘸了，一大堆工作你想扔给谁？！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肉包铁铁疙瘩？！”
秦大山本来还想劝劝，说说摩托车其实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听花大娘骂起这个，他顿时虎躯一震。
对啊！一大堆工作他想扔给谁？！
顿时秦大山就黑着脸道：“婶，明儿我就把那破玩意儿拉出去，看看有没有收废铁的来要了。”
老赵的心在滴血啊，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要满炕打滚。
……
这俩老男人的一时兴起，给白玉造成的简直是无妄之灾。
老赵腿刚折了头天，疼啊，实在是没办法工作。
白玉只能挺着个大肚子，安排人手去搞宣传和检查工作，再把他留下的那些零碎都捡一捡。
曾大宝这辈子都是个乖巧老公，竟然就跟肉包铁较上了劲。
他去看老赵的时候，老赵跟他说秦大山要把摩托车卖了。
吓得他马上就去把摩托车藏到了屋后头。
上了自带的锁还不算，还跟铁匠买了三串大铁锁。
白玉去看过，发现他把摩托车跟拴骡子似的拴在了一棵大树上，还留了一些富余空间，锁拉得长长的……
就差给放点草料和放一盆水了。
秦含秀是不喜欢出门，也不知道这铁疙瘩就在后门，不然非疯了不可。
这天一大早秦大山又出勤了，他也是没法，临走之前只能交代白玉：“别太累了，不行就把活扔着。”
白玉道：“今天还好，没什么大事。”
然而她是天真了。
就在今天，他们在县里订的六辆被大家亲切称为“肉包铁”、“铁疙瘩”的摩托车，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