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动作飞快，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抽出一本少有人阅读的《当代魔法史》。
“我就记得我在哪听过这个姓氏，罗齐尔家族出过一个着名人物，维塔·罗齐尔。她可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核心追随者，在第一次巫师战争时就追随他，宣扬巫师应当统治麻瓜。格林德沃现在越狱了，邓布利多教授都特别警惕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哈利能感觉到她思维的齿轮正飞快转动。“劳拉在分院仪式上，邓布利多教授的反应就很奇怪。她还故意刺激你，反复提到德思礼家和麻瓜的残酷。
她这不是关心，是在传播格林德沃的思想啊！想让你对麻瓜产生仇恨，就像格林德沃说的更伟大的利益，说什么巫师该掌握自己的命运。天哪，这太危险了！”
赫敏的双手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哈利，我们必须得告诉邓布利多校长！”
罗恩惊讶地张大嘴，随后用力点头：“啊，我也有点印象，我妈说以前有个很出名的纯血家族，这个家族出过一个激进分子。后来这个家族的孩子就不在霍格沃茨读书了。
对，一定是罗齐尔家，这个劳拉不管是进入霍格沃茨还是问你的那个问题，一定是别有目的。哈利，这件事一定要告诉邓布利多教授。”
哈利的心里却涌起一阵矛盾。告诉邓布利多？这不就像是告密吗？他讨厌这种软弱的感觉——在德思礼家，他总是默默承受一切，从未向老师求助过。邓布利多虽然智慧，但哈利总觉得他高深莫测，有时像是把每个人都当作棋子。
更刺痛的是，劳拉的问题并非全是编造。哈利再次看向劳拉送出的报纸，看到那个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安德烈，他总会想起德思礼一家的羞辱。
赫敏说得有道理，但万一邓布利多只当这是孩子气的胡思乱想呢？劳拉那双平静的灰色眼睛又浮现在脑海，她问得那么直接，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邓布利多已经够忙了，”哈利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格林德沃越狱、小巴蒂·克劳奇逃脱、摄魂怪在学校游荡…他可能没时间管我这个。”
他抓起那份报纸，指尖划过杜邦新闻的标题。可怜的麻瓜出身男孩，被麻瓜亲人虐待——这不正印证了劳拉的话吗？
哈利心乱如麻。如果他真的对麻瓜心生怨恨，不就中了格林德沃的套？可德思礼家的经历确实让他痛苦。矛盾像厉火一样烧灼着他。
赫敏却坚决地说：“哈利，这不是小事！邓布利多战胜过格林德沃，他一定知道怎么处理。”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赫敏式的正义感——她总是行动派，“我们得明天一早就去校长室！”
罗恩凑近些，拍了拍哈利的背。“赫敏说得对，兄弟。”
哈利深吸一口气。罗恩的支持和赫敏的坚定让他稍感安慰，但心底的挣扎更强烈了。告不告诉邓布利多？这决定不光是帮自己，而是关于整个世界的安全。
或许校长也该知道。但为什么他还在犹豫？赫敏的推测是对的，可哈利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都是为反对黑暗而死。妈妈莉莉的牺牲是为了保护他，而麻瓜世界也有闪光的人，比如赫敏的父母。
可劳拉诉说的仇恨也并非虚幻，哈利经历过被当成怪胎的日子。格林德沃的思想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金苹果——诱惑而致命。
“不，”哈利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沙发中挣扎着起来。
见哈利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赫敏眉头微蹙，还想继续劝说。但哈利已经站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去找邓布利多教授。”
伏地魔的童年是不幸的，哈利的童年也是不幸的。但哈利决定，自己不能将这份不幸，这份仇恨传递下去，因为自己明确地感受过自己是被爱的。这份力量甚至能战胜伏地魔。
对于劳拉的问题，哈利已经有了答案：对德思礼一家，恨意是有的，但不能因为这份恨意，就随意地惩罚他们，更不能将这恨意扩散到所有麻瓜身上。
“一起去吧，”哈利站在门口回头对发愣的二人说道，“这件事越早让邓布利多教授知道越好。”
赫敏和罗恩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上哈利的脚步。
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困难——邓布利多教授不在。
当哈利走进校长室后，并没有看见那个高大的老人，而是看见了一位戴着方形的眼镜，有着曲卷束成高髻的黑发，穿着深绿色长袍的女巫。
“波特先生，”麦格教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颇为严肃地问道，“你来这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哈利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问道：“麦格教授，晚上好。嗯，邓布利多教授不在吗？”
“唉，”麦格教授轻轻叹了一口气，“邓布利多校长收到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信件，要紧急去一趟瑞士，所以我暂时代理校长职务。”
语气中带点抱怨，也带点无奈，毕竟邓布利多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瑞士！”站在哈利身后的罗恩喊了一声，“是因为那个安德烈·杜邦的事吗？”
“嗯？”麦格教授扶了一下自己的方框眼镜，“你们也知道那件事了？”
“呃，事实上，麦格教授，我们来找邓布利多教授，就和这件事有关系。”赫敏回答道，接着她用最简洁明了的话告诉了麦格教授，劳拉和哈利之间的两次对话。
“哦，罗齐尔，格林德沃。”麦格教授以手扶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就连她身后的校长画像也被赫敏讲述的事惊到了，纷纷和周围的画像讨论事情的严重性。
很快，麦格教授恢复了女强人的姿态：“谢谢，孩子们。我知道这件事了，我会去处理的。”
哈利踌躇了一阵，迎上麦格教授严厉的目光：“麦格教授，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会找亲自去找罗齐尔小姐谈话，让她不要在校园里传播极端思想。”麦格教授将一本报表合上，看着三名小巫师。
罗恩不太理解：“可是麦格教授，为什么不能直接开除她？她肯定是格林德沃派来的！”
麦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韦斯莱先生，我想请问，你有证据吗？”
“没，没有，”罗恩的气势一下就萎了，“可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我看这样吧，麦格，”身后画像中的一位女校长突然开口说道，“你和斯内普院长一起去警告那个罗齐尔家的小妞，同时让宾斯教授上一堂课，内容就是格林德沃和巫粹党的危害，让全校师生都来听课。”
“这是个好主意，伊丽莎白，”麦格教授欣然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哈利三人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他们虽然也认为那位女校长的办法很好，但还是有点不保险。
“我们，”正当哈利和赫敏感到沮丧的时候，罗恩想出了一个点子，“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卡佩教授怎么样？”
“他虽然不是校长，但也是很强大的巫师，”罗恩向两人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想对霍格沃茨做些什么，他肯定不会看着不管的。”
卡佩教授？是的，他绝对值得信任。三人几乎没怎么商量，就朝着地牢区卡尔文·卡佩教授的办公室快步走去。
罗恩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不是用门环，而是直接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咚、咚、咚。”
出乎意料地，门几乎是立刻就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灼人热浪扑面而来，混杂着赤铜、秘银被烧熔的金属气息，以及某种奇异焦香的热风猛地涌出，让三人不由自主地后撤半步。
门内，卡尔文·卡佩教授的办公室已面目全非。原本该是书架和文件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熔炉、坩埚、工作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跃动，将室内一切景象都晕染得模糊氤氲。
最耀眼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一座熔炉，金红色的魔法火焰在里面无声咆哮，舔舐着坩埚底部一汪银亮的液体，散发出足以扭曲视线的辐射热。刺目的光映照着卡尔文专注的侧脸，以及围在工作台边三个年轻人忙碌的身影——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还有高个子的塞德里克·迪戈里。
“弗雷德！你注意点，这截枪管的核心纹路都快被你画成摄魂怪了。”乔治的喊声压过炉火的嗡鸣，他正将一块刻满了繁复凹槽的赤铜胚件固定在特制夹具上，额头汗珠滚落。
“少说风凉话，乔治！有本事你来？卡佩教授改良过的共鸣纹路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在精准灼刻上下了苦功…”弗雷德龇牙咧嘴，汗湿的红发贴在额角，魔杖尖端射出的魔法光束稳定却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在炽热的金属表面推进着极其细微的线条。
塞德里克则显得沉稳许多。他正用一支极细、散发着淡淡蓝光的魔法笔，在一颗打磨光滑、近乎透明的椭圆形水晶上凝神刻画。
每一笔落下，都留下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卢恩符文。他全神贯注，热浪似乎并未影响他那股天生的专注与温和气质。
而卡尔文·卡佩教授本人，则像这个小型工坊风暴的中心点。他站在坩埚和塞德里克之间，一只手搭在工作台上一张闪烁着复杂光点的图纸——想必是某种魔法回路设计图，另一只手则虚抬着，指尖萦绕着一缕淡金色的辉光，仿佛在同时调和着两处的魔力场，监督并引导着整个制作进程。
他转过身，熔炉的火光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轮廓，他的血红眼睛里映照着跳跃的火焰，显得格外深邃。那副护目镜上似乎也浮着一层热力形成的涟漪。
“卡佩教授？”哈利出声，声音在热浪中显得有些干涩。
卡尔文从一座小型熔炉前转过身，随手用沾满龙血显形墨水的手套蹭了下脸颊，留下几道暗红的痕迹。他的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中有浓重的疲惫，但看到门口的三人，那疲惫并未褪去，反透出一种了然的神色。
“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卡尔文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讶异，但听起来并不恼怒，“今天可不是你们预约接受私人指导的日子。”
他挥了下魔杖，一道温和的气流屏障在他们面前升起，将大部分灼人的热浪隔开，但仍然能感受到那股干燥的力量。“有什么紧急情况？”
赫敏像是被这严肃的开场白噎了一下，但立刻挺直了脊背。“教授，我们有重要的事情，非常紧急！”她快速说道，目光迅速扫过忙碌的双胞胎和塞德里克，显然顾忌着他们，但事态的紧急性压倒了顾虑。
罗恩捅了捅哈利。哈利吸了口灼热的空气，感觉那股躁动的不安又涌了上来。他掏出那卷《雪山魔法日报》，递向卡尔文，眼神避开了弗雷德投来的好奇目光和乔治抬起眉毛的模样。
“卡佩教授，我们是为劳拉·罗齐尔的事来找您的。”哈利的语速有点快，“就是分院时那个被分到斯莱特林的女孩。她今天找到我，跟我谈了些事情。她给我看了这个！”
他指了指报纸，“然后她问我，德思礼姨妈一家对我做的事，和我作为巫师对德思礼一家、甚至所有麻瓜的看法，和报道里杜邦先生的麻瓜亲戚对他的恐惧、以及伏地魔对麻瓜的恐惧，本质是不是一样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好像在试图引导我认同她的某些观点，或者，或者是在煽动我对麻瓜的仇恨情绪？我们很担心…”
“哦嚯！”弗雷德头也不抬地嗤笑一声，手指依旧稳稳地操控着那道火焰般的魔力丝线，牵引着枪管内部一条细微的结构成型，“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小公主？煽动我们的大难不死的男孩？伙计！说不定是她想吸引你的注意！古老的追求套路——用争执激起火花？”
“就是就是！”乔治也难得在工作状态下插了一句，尽管没弗雷德那么夸张，脸上也带着促狭的笑，“恐惧的本质是什么？这问题够高级的。要我说，不如直接问问她下次霍格莫德要不要一起去喝黄油啤酒讨论讨论？”
哈利的脸腾地红了，一半是尴尬一半是恼怒。“弗雷德！乔治！这根本不好笑！很严肃的事情！”他大声反驳。赫敏也用极其不赞成的眼神狠狠瞪了双胞胎一眼，但此刻她的注意力牢牢锁在卡尔文教授身上。
卡佩教授的目光在弗雷德的玩笑和哈利涨红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回到那份报纸上。他没有看文章内容，视线仿佛穿透了纸张，落在他处。
“煽动？也许。试探？也很可能。不过，哈利，”卡尔文的声音沉静下来，盖过了坩埚的低鸣和刻针的细微振动，“告诉我，在你心里，对劳拉·罗齐尔提出的问题——特别是关于你姨妈姨父一家的问题，你自己，有答案了吗？不需要想怎么回答我，是你自己的答案。”
整个工坊的声音仿佛在瞬间退远了。熔炉依旧嘶鸣，秘银的光辉闪耀，塞德里克的笔尖还在工作台边缘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但哈利感觉时间被拉长了。
赫敏和罗恩紧张地看着他。赫敏几乎能猜到他会说什么，但依然屏住呼吸等待确认。罗恩则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声援自己的兄弟。
哈利抬起头，目光坦然而坚定地迎向卡尔文教授注视着他的、火焰般的红色眼睛。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炼金工坊的所有噪音：
“我对德思礼一家…确实有恨意。”这句话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宣泄般的平静，“他们对我不好，非常不好。这感觉不会消失，也…可能无法原谅。但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是在用力锤打着某种界限，“我不会把自己承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施加回他们身上，任何一个人身上。更不会因为德思礼一家，就把他们看成所有麻瓜的代表，去仇视别的跟我姨妈姨父他们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那是德思礼一家的问题，是他们的恐惧和刻薄。不是所有麻瓜都那样。伏地魔那种想把所有非巫师血统都清除掉的想法…更是错得彻头彻尾！那是邪恶！”
最后一个词“邪恶”，在灼热的空气中掷地有声。
呼…哈利说完，感觉胸中一块巨大的、一直堵着的东西被用力推开了，虽然它带来的沉重感还在，但束缚着的链条松动了。他为自己能如此清晰地表达出这份复杂而艰难的感受，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工坊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魔法熔炉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弗雷德和乔治都停下了手中的魔力操控，惊讶地看向哈利，眼神里没有了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某种程度上的敬佩：
这不是他们那个会害羞、会为情书烦恼的学弟哈利，这是一个真正开始梳理自己内心伤痕，并主动站出来划清界限、守护底线的年轻人。塞德里克手中的画笔也停在半空，他直起身，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凝视着哈利，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理解。
卡佩教授脸上那抹因工作造成的疲惫线条，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所取代。那不是单纯的高兴，而是一种混合了理解、认同、深深的欣慰。
“这就是你的答案，哈利·波特。”卡尔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金属般的回响，“非常好。直面你自己的感受，承认恨意，却又主动选择了不让这恨意吞噬你去变成另一种形态的不公…这种清醒的意志，就是你对抗任何煽动和扭曲最坚固的基石。”
他转向旁边的赫敏和罗恩，目光扫过他们紧张又关切的脸：“至于霍格沃茨的安全…”卡尔文的目光掠过正散发着巨大热力的秘银熔炉，掠过那枚塞德里克手中的、承载着符咒纹路强大力量的子弹胚体，仿佛在确认着某种无形的力量。
“有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坐镇，还有包括我在内许多教授在盯着。”他的语气平缓，却蕴含着沉甸甸的分量，“一些阴谋的低语和试探，翻不起真正的风暴。你们敏锐察觉到，并勇敢地说出来，这很好。放心去学习，去生活。天塌下来，总会有人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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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赶到瑞士时，夜色已如厚重的天鹅绒帷幔，沉沉地覆盖在阿尔卑斯山脉冷峻的轮廓之上。日内瓦湖畔一处被魔法严密遮蔽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比窗外的湖水更为凝滞。
他推开门，法国魔法部长夏尔·罗兰、瑞士魔法部长克劳斯·鲍曼，以及布斯巴顿的校长马克西姆夫人那高大的身影，正在焦虑的低语中讨论着对策。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味道，还有一丝难以消弭的无力感。
“…关键在于麻瓜政府的配合程序，”罗兰部长语速很快，额角渗着细汗，“需要证据链完整，走司法引渡，这时间窗口太窄了…”
马克西姆夫人沉重地叹息一声，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据我所知，这家医院会给不安分的病人实施前额叶切除术，阿不思，你应该听过这种手术。”愤怒与忧虑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鲍曼部长正欲开口，门猛地被推开，一名年轻的瑞士傲罗，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几乎是扑了进来：“部长！紧急情报！五分钟前，监视贝格霍夫精神病院的前哨位置通讯突然中断！我们派去的两个外围盯梢傲罗，失去了所有联系，传讯咒没有回应！”
死寂。
无需更多言语，四个人的心同时沉入谷底。通讯失效？这绝不是意外！一股冰冷的、不祥的预感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们都想到了那个名字——格林德沃。
“走！”邓布利多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蓝色的眼眸深处，燃着冷冽的火焰。幻影移形的爆响瞬间撕裂了室内的压抑，四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阿尔卑斯山深处的严寒与肆虐的山风迎面扑来。远处，那栋原本该是令人绝望囚笼的建筑，此刻已化为一片扭曲的炼狱图景。
整座贝格霍夫精神病院被熊熊烈火吞没，黑暗的夜空被炽焰舔舐得一片血红，粗大的木质横梁在火中呻吟、断裂，发出恐怖的爆响。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夹杂着刺鼻的化学物质燃烧的恶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人肉焦糊味。热浪滚滚袭来，烤得人脸皮发烫。
在炼狱的背景板前，一块被火焰映照得通红的裸露巨岩之上，静静伫立着一道身影。金色的短发在狂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像凝固的麦浪。
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翻腾的火光，平静得令人心悸。他身后，三个穿着便服的麻瓜——两男一女——被粗麻绳紧紧地捆缚着，像待宰的牲口般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动物般的原始恐惧。
盖勒特·格林德沃。
而就在格林德沃身旁，站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男孩。安德烈·杜邦，瘦弱的身躯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病号服，脸色惨白得如同覆盖山顶的积雪，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比身后烈焰更为疯狂的仇恨。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似乎刚刚被赋予魔力的魔杖，杖尖剧烈地颤抖着，目标死死钉在岩石上那三个抖如筛糠的麻瓜身上——他的姨父，姨妈，还有那个用诊断书将他推入深渊的医生。
“选择权在你，孩子。”格林德沃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狂风的怒吼和火焰的咆哮，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
“让恐惧的根源彻底湮灭，这是正义最直白的表达方式。拿起武器，宣泄你理应获得的愤怒。这不仅仅是复仇，这是涤净污秽。他们背叛血脉，摧毁信任，将你囚禁于比监狱更不堪的黑暗。结束它。只需一句咒语，你便能挣脱这副无形的枷锁。”
邓布利多四人如同礁石般矗立在火场边缘，灼热的气浪卷动着他们的袍角。邓布利多的目光越过燃烧的建筑，锁定了岩石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安德烈·杜邦！”邓布利多的声音如惊雷炸响，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试图驱散那笼罩男孩的重重迷雾，“放下魔杖！停下！”他的目光悲悯而坚定，直接投向男孩那双被仇恨充斥的、几近迷失的眼睛。
安德烈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他茫然地转过头，看向火场外那个白须飘扬的老人。那张脸，他在报纸上见过无数次，是魔法的灯塔…可这灯塔的光芒，此刻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他们在笑，姨父那该死的笑声！他们把我拖进那个冰冷的病房时在笑！母亲父亲的遗像就在我的病床边！他们该偿命！该下地狱！
“阿不思，”格林德沃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优雅地转过身，面向老友。那姿态轻松得像是在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碰巧遇见，而非置身于火海与谋杀的交汇点。
“如此良夜，竟能在此相遇，真是命运的奇妙注脚。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试图给每一条毒蛇，每一次背叛，都贴上一个原谅的标签。”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仿佛这残酷的场面只是久别重逢的背景板。
“放开那个男孩，盖勒特！”邓布利多的声音像冰凌撞击，“他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难！”
“苦难正是淬炼的火焰！”格林德沃提高声调，目光扫过邓布利多身后全神戒备、紧握魔杖的三位部长级人物，眼神里充满了轻蔑，“让他看清这世界的运行法则！看清施暴者的嘴脸！”
他朝着自己身后几个穿着深色斗篷的巫粹党成员微微一抬手，“保护安德烈！让他在自己的戏剧里，扮演决定性的主角！”
没有任何征兆，战斗爆发了。
魔咒的光束如同倾泻的暴雨，骤然撕裂了浓烟与火光构成的夜幕！刺目的红光、绿光、蓝光纵横交错，爆裂声、魔咒碰撞的尖锐嘶鸣声瞬间盖过了烈火燃烧的咆哮！
格林德沃的身影快如鬼魅，魔杖在他手中仿佛活物，一道道极具毁灭性的咒语精准地泼洒向邓布利多四人。他像一个在琴键上跳跃的大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致命的韵律，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迫人的威压。夏尔·罗兰部长一道强大的石化咒还未成型，就被一道幽蓝色的厉火咒强行扭转方向，险险擦着他的衣袍掠过！他惊得后退半步，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力量，比当年更强大了！
马克西姆夫人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灵活性，她一边挥舞魔杖撑起坚实的防护屏障，抵挡着从侧翼射来的数道恶咒，一边试图靠近岩石解救那三个麻瓜。一个巫粹党徒带着狞笑扑向她，被她反手一道强烈的冲击咒狠狠击飞，砸进一堵燃烧的残墙。但更多的魔咒阻止着她的脚步。
瑞士部长鲍曼经验丰富，不断变换位置，咒语刁钻而狠辣，与另一名巫粹党打得有来有回，粉碎咒在焦土上炸开一个个深坑。然而，他们的心神并不完全在战斗上——巫粹党们接到了死命令，死死地缠住他们，保护那块岩石上的“处刑台”。
邓布利多是风暴的中心。他与格林德沃的交锋，是无声的、极致的角力，是两股截然不同的伟大意志的直接碰撞！金红色的光芒从邓布利多杖尖喷涌而出，时而化作旋转的护盾抵御格林德沃撕裂夜空的黑暗魔咒，时而凝聚成火焰的巨鸟扑向老对手，每一次都逼得格林德沃不得不收敛攻势进行闪避或化解。
格林德沃的灰蓝眼眸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这么多年了，阿不思，你还是这样固执地挡在所有人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