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南阳变 大战起
五月三十日
荆州，南阳，宛城
今天的宛城同往日一样，城门早早的就关闭，大街上的百姓也寥寥无几，自汉军出兵均县、襄阳以来，整个南阳都施行了宵禁防止有心人作乱。
但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一些人正枕戈待旦，磨刀霍霍，等着义士震臂一呼，然后向太守府、军械库、粮仓、府库、城门等一些重要的城防设施杀去。
而他们的领头之人，正是被南阳士族推到前台，准备发动南阳起义的侯音与卫开二人。
四月中
南阳士族得到魏延回复，明确表示支持他们起义，并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不过鉴于南阳是南线曹军后方重地，眼线密布，为避免起义之事泄露致使各位义士身陷死地。
所以，季汉并不会对起义提供直接帮助，而是会出兵均县、襄樊等地牵制曹兵，为起义创造先决条件。
同时，魏延就南阳起义提出一些指导意见，最重要的就是劝说他们放弃多地开花的策略，将精力放在宛城上。
魏延建议，在起义成功后，应当趁曹军援兵尚未抵达之时，将义军尽数集中在宛城，并利用宛城坚固的城防体系，以及无数的粮秣军械等物资坚守下去，一直坚守到陇西会战结束，届时荆北战局定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魏延的提议，南阳士族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采纳，毕竟在军略一事上魏延值得他们信任，而且南阳的政治地位特殊，季汉不可能弃之不取。
因此，南阳士族迅速改变起义计划，先将散落在各地的子弟召回南阳，让他们听从侯音、卫开二人的调遣，至于其他部属为了保密他们并不会参与，而是集中在宛城周围等候指令。
……
六月初一，深夜
一支由各士族子弟、心怀大汉的义士组成的义军，突然袭击位于城东的太守府，守门的卫卒直接将大门打开让义军鱼贯而入，南阳太守东里衮被侯音俘虏。
在明晃晃的刀剑面前，南阳太守东里衮很快就屈服了，并再三表示他也是大汉忠臣，早就想手刃曹贼，但摄于曹军威势不得不助纣为虐，如今诸公起兵反曹，他岂能弱于人后，于是跟着侯音去招降。
见太守亲自出面劝降，再加上南门被士族子弟打开，将城外聚集的义军放入城中，抵抗意志薄弱的曹军直接放下武器投降，东里衮的这番行为导致宛城的抵抗力量被大幅削弱。
同时，卫开率领义军在士族的里应外合之下，很快将粮仓、军械库、府库等重要军事重地拿下，而后大开府库，立刻招募城中百姓壮大义军。
义军与曹军鏖战至拂晓，在百姓、士族的帮助下，彻底控制了宛城，然后根据魏延的指示，向整个南阳郡发出号召，号召义士站出来反抗曹贼，并向宛城集结，共商抗曹大事。
宛城起义的消息，如同飓风一样向飞速四周扩散，承蒙汉恩的功侯之家、高门大户的世家大族、不堪重负的普通百姓纷纷起义，先杀曹魏官吏，再焚烧府库，最后领着几十上百，或者上千人的义军向宛城聚集。
六月初
整个南阳乱成一锅粥，无数士民杀官起义，导致曹军后勤补给一度中断，若不是均县、襄樊等地都存有大量的粮秣，曹军说不定会自行崩溃，因为军中南阳籍的军士可不少，但仅眼前的困局就够曹仁喝一壶的了。
当曹仁接到南阳士民反叛，宛城被叛军占据，南阳太守东里衮投降叛军，城中囤积的军械粮秣尽数落入叛军之手的消息时，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直到此刻，曹仁才明白汉军的动向为何如此诡异，原来汉军发动襄樊之战是假，为南阳叛乱创造时机才是真。
面对眼前的危局，曹仁快速冷静下来，然后综合手中的情报，对眼前局势做出判断，并以此来做出应对。
首先，曹仁派遣传令兵向在许都于禁求援，希望他领许都兵马前来平叛，以保襄樊后路的安全，同时一定要保护好陛下。
然后，向驻守合肥、寿春一带的乐进、李典二人求援，希望他们能腾出兵力，溯淮水而上抵达蔡阳加强襄樊防线，曹仁认为汉军一定还要有后招。
其次，再火速派人走武关道向曹操求援，希望他能派遣一支大军来解襄樊困局，一旦均县或襄樊失陷，荆州军可直接杀向许都、雒阳等地，从整体上包围陇西地区二十万曹军。
最后，曹仁思索再三后，还是派出信使前往东吴游说，毕竟天下呈三足鼎立态势，除了曹魏见不得季汉好以外，东吴这个盟友也同样如此。
更何况季汉去年才爆锤了一顿东吴，将交州之地纳入版图，让东吴成了三家中地域最狭小，实力最弱的一方，曹仁有理由相信，东吴绝对不会坐视季汉攻取南阳的。
为何一个南阳叛乱，会让曹仁如此兴师动众，不但向许都、合肥二地求援，甚至还向长安的曹操发去求援信呢？。
因为曹仁清楚，许都的于禁大概是不会前来支援的，因为接连两次朝廷高官叛乱，已经让许都乃至整个天下变得风谲云诡，在这个节骨眼上于禁只要敢离开，说不定许都直接变幻大王旗。
曹仁这么做无非是提醒于禁，一旦襄樊有失，务必带着汉帝刘协撤退。
至于合肥方向，说实话曹仁也拿不准，因为东吴太反复无常，没人知道孙权心里在想什么，因此合肥援兵能不能来，目前还要打个问号。
处理完这些后，曹仁将心中的忧虑压下，带着胸有成竹的表情出现在军前，然后向将校言明：
襄樊防线固若金汤，城中的粮秣够大军一年所需，如今魏王、于禁、乐进正领兵赶来，区区叛逆何足挂齿。
见士气正逐渐恢复，曹仁知道还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于是曹仁亲领五千兵，打算清理襄樊到穰县之间的叛军，让断绝的粮道得以恢复，因为除了宛城外，穰县还是荆北第二粮草转运地。
不过曹仁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曹仁领军刚出襄樊二十里就有将校从襄阳追来，并带来了诸葛亮领神策军从江陵出兵的消息。
这一消息让曹仁大惊失色，诸葛亮想干嘛，难道他不怕东吴偷袭荆州？。
难道说……
曹仁突然想到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于是立刻领军回到襄阳，至于打通穰县的任务还是交给之后援军来完成吧，然后曹仁迅速给合肥去信，让他们不要来支援小心东吴异动。
紧接着均县传来急报，汉军约摸一万兵马绕过均县，溯丹水向武关挺进，因均县兵力不足，加之正面还有两万汉军，无力阻止汉军截断武关道，还请曹仁速速决断。
局势恶化到这一步，是曹仁没想到的，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南阳起义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都被骗了，或许季汉的目标不是陇西地区，而是南阳，或者说是南阳之后的许都，许都城中的汉帝刘协！。
很显然曹仁判断错了，魏延的目标始终是陇西，只不过他想要的更多，想一口吃成大胖子，因为从此战后，存在十余年的孙刘联盟将瓦解，转而变成曹孙联盟。
……
同一时间
自汉军取得大夏后，连续一个多月未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自顾自的在安固城外打造器械，汉军这一举动让曹洪十分不解，什么器械要打造一个多月。
不过当曹洪亲临安故，看着城外高高耸立的攻城器械时，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涌现，魏延喜奇淫技巧天下皆知，此时城外出现一种巨大的未知攻城器械，怎能不让他担心。
鉴于此，为加强狄道、安故等地的防御，曹洪将榆中的曹真调来协防，并让他领兵万余，在狄道东南、安故以北的白石山驻军，同狄道、安故形成跨洮水的三角防御体系，不管汉军攻哪里，另外两地都能及时支援。
六月初一
魏延按计划开启陇西会战，不过在攻打狄道之前，首先要把安故这颗钉子给拔掉，不然这座横亘在洮水之畔的小城，会对汉军的后勤补给造成极大的威胁。
安故，原本是一座城墙高不过丈许，兵不过千的小城，汉中之战时曾被赵云攻破，并作为左路军的临时行营。
汉中之战结束后，考虑到此地太过突前，容易遭到曹军围攻，于是魏延索性将此地放弃，全军退守到临洮驻扎。
曹魏上下知道陇西早晚必有一战，仅靠狄道防守太过单薄，于是征发劳役重建安故、榆中等地，加强战略纵深。
因此，此时的安故不再是以前的安故，而是一座有着七千曹兵驻守，城池高两丈有余，防御设施齐全的军镇。
如今这座军镇，横亘在汉军攻取狄道的路上，于是魏延亲领四万兵马，携带无数攻城器械打算试一试自己的牙口，到底是曹军的骨头硬，还是无数的攻城器械硬。
至于洮水东岸的曹真，魏延并没有多做关注，只要安故陷落的够快，所谓的三角防御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安故城下
魏延端坐在战车上，看着工匠们忙前忙后，正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而他却饶有兴致的和庞德谈笑风生，一点大战前的紧张气氛都没有。
“令明，你觉得拿下安故我军需要多久？”
“三日吧”
庞德想了一会儿说道，安故城曹军经略两年，肯定耗费了极大的功夫修筑此城，再加上城内有七千曹军悍卒驻守，尽管汉军拥有诸多攻城器械，三日攻破已经是他认为最快的了。
倘若狄道及时支援，白石山的曹军一同出兵牵制，汉军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拿下安故。
“令明，你小觑我军多矣，小觑我军器械多矣，曹军虽勇猛，但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焉能与我军器械相比啊？。
依我之见，从投石机抛射第一颗石弹开始，最多三个时辰，此城必破。”
魏延信誓旦旦的说道，言语间的自信，一度让庞德怀疑自己这几十年的仗是不是白打了，像这种内有强兵，外有援军的城池，一般情况没几个月休想拿下。
可瞧瞧魏延说的什么话，区区三个时辰，就算曹军想投降，前后耗费的时间也不止这点吧。
“令明，时代已经变了，未来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你且看好了。”
魏延见准备工作完成后，随即站起身来说道。
庞德顺着目光望去，只见在距离安故城三百步外的地方，十余座高大的重力投石机静静的矗立，每座投石机有两名工匠负责操作，二十余名力士从旁协助。
同时，为防曹军突然杀出，每架投石机旁还有两百名玄甲军负责守卫，投石机坏了就坏了，魏延一点都不心疼，可要是操作投石机的工匠死了，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伯先”
“末将在”
傅肜从从后方跃出，行至车前躬身领命。
“命令大军即可发起进攻，记住必须严格按照预案执行，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同时把所有器械必须拉上去试一试。
记住，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魏延淡淡的说道，重力投石机从未上过战场，其他的一些器械也是经过改良的，所以它们急需一场战斗来验证，而安故，就是最合适的试验场。
“诺！”
傅肜领命退去，上前组织各部发起进攻。
“文进、子均”
“末将在”
张南、王平二人走上前领命。
“文进伱领五千玄甲军，子均你领陌刀营，渡过洮水后背靠河岸结阵抵御曹真，尔等只需固守河畔不得出击。
一旦我等拿下安故，或者击溃曹真军你二人方可出击追击，若曹真退回白石山，尔等可在山下结营困死曹军，待我等赶到再来处理这支曹军。”
无非是背水一战罢了，以玄甲军的精锐程度还真能效仿，毕竟有百分百的着甲率，以及骇人听闻的陌刀营，这要是输了魏延直接拔剑自戕，免得辱没了玄甲、陌刀几个字。
“诺！”
张南、王平二人领命离去。
魏延静静的矗立战车上，感受着逐渐炙热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
“进攻！！”
“诺！”
魏延话音一落，隆隆的鼓声从中军传来，惊醒了蛰伏一个多月汉军。
……
嘎吱～
嘎吱～
嘎吱～
密集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投石机绞盘带动十吨重的配重物所发出的声音，绞盘每转动一圈，巨大的能量都在聚集，它们会在敲下扳机的那一刻得到释放。
“准备！”
投石机完成蓄势后，一块两百多斤的石弹被抬上托盘，等待击发的命令。
“放！”
咚！
咚！
咚！
十吨重的配重块猛的一沉，通过杠杆原理传输着巨大能量，让吊杆骤然上扬，托盘上的石弹也直直的向前飞去，眨眼间，就重重击打在城墙上。
被石弹击中处，一些砖石俨然粉碎，很明显，只要重力投石机数量足够多，持续时间足够长，安故城陷落恐怕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世界上襄阳只有一座啊！。
“标尺调高一刻，换弹药！”
很明显，汉军不打算让投石机使用石弹，第一波只是校准罢了。
众人重复刚才的动作，不过弹药换成了几个大号的陶罐，陶罐内装满了火油，明显是在汉中之战出现过一次的火油罐。
和之前不同，投石机所用的陶罐只有一个小口，在填满火油后立即将其封死，在发射时陶罐外会裹一层浸满火油的麻布，在发射时点燃就能解决引火问题。
随着号令官一声令下，重力投石机被击发，三十多个特制的火油罐被投送进安故城内，然后工匠们看都不看一眼，立刻指挥力士们继续拉动绞盘，准备第二轮的投放工作。
一座投石机一次能发射三个火油罐，一轮就是三十多个，每半刻钟就能发射一轮，半个时辰就是八轮，算下来一共要发射三百个多个火油罐，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必须得抓紧呐。
火油罐被投向安故城，尽管大多数都落入城中，只有少量的砸在城墙上，但依旧对曹军造成极大的混乱，搬运物资的、想救火的、被火焰灼烧的，在城墙上四处奔走求救，让城墙上直接乱成一锅粥。
此情此景，让坐镇指挥的曹洪脸都气绿了，汉军还没打上来就这样，一旦发起总攻那还得了，随即大声呵斥到：
“所有人原地待命，倘若有肆意奔跑者，违令者斩！。
搬运物资者立刻退下城墙，速速返回城内扑灭大火，没有命令不得登城，违令者斩！。
着火的军士，由就近的军士负责救援，其余人等坚守岗位，不得擅自离开岗位，违令者斩！”
随着几道严苛的命令下达，让混乱的城头为之一肃，虽然袍泽的惨叫声依旧萦绕在耳边，但在严苛的军法下，他们只能祈求火油罐不要砸在自己头上。
其实曹洪没注意到，相比于城头的混乱，城内的大火才是最大的问题。
安故城作为军镇，百姓自然全部被迁走，这就导致城中大量房屋被废弃，再加上为了方便存取，曹军很多物资都直接露天堆放，这就导致大火迅速蔓延。
火油罐的威力也就那样，看起来挺唬人的，可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将其扑灭，造成不了什么乱子，但城内不仅没有百姓，曹军也大部分登上城墙，造成小火无人管，大火管不了的窘境。
不一会儿
城内就燃起汹汹大火，滚滚浓烟弥漫城内，呛得守城士卒痛苦不堪，知道此刻曹洪才注意到，于是只能分兵去扑灭城中大火，保护稀缺的粮秣及军械。
但就在此时，汉军的鼓声突然变得急促传，曹洪心中一紧赶紧趴在城墙上向外望了一眼，随即回头大喝一声：
“准备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