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日报……”
朱载壡揉了揉眼，艰难离开柔软的床，问，“不是说好了吗，我挂个名儿就可，做甩手掌柜都行……”
“啪！”
朱厚照抬手就是一巴掌，气郁道，“你做甩手掌柜，累的就是我了。”
“……大伯，你知道的，侄儿没别的缺点，就是一个——笨！”
“你……”
朱厚照扬起巴掌，接着，又温和一笑，亲热道：“我乖乖的大侄子，岂不闻笨鸟先飞？”
我要能笨鸟先飞，何至于跑来江南？朱载壡无奈道：“大伯，你看着弄就成，出了事儿我兜着，随便你怎么折腾，这样总行了吧？”
“当然不行。”朱厚照瞪眼道，“我都这岁数了，还能活多久？你别想偷奸耍滑！”
朱载壡苦闷至极，暗暗吐槽：果然，大明的叔侄关系就好不起来……
去洗了把脸，来到客堂，朱载壡精神许多，问：
“永青侯对大伯的计划书可有异议？”
朱厚照傲然一笑：“当然没有，我是谁啊……”
耐着性子听完大伯吹牛，朱载壡问道：“这个钱，谁来出？”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郁闷道：“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垫资，不过抛头露面的活儿，只能你来干！”
“我……大伯你说过，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是大伯有眼无珠！”
“……”
朱载壡见实在赖不过，只好道：“计划书太细，也太繁杂了，大伯你简单给我说说，到底该如何做，这总成吧？”
“这个当然可以。”
朱厚照乐呵呵点头，道：“第一步，找场地、建作坊、招工人；第二步，找好基调、制定标准、内容模板化；第三步，锁定目标人群……”
朱载壡听得一阵头大。
“第一步好说，只要有钱就成，第二步的基调、标准、模板化……咋个弄？”
“……摊上你这个大侄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刚还说我是你乖乖的大侄子……朱载壡强忍着吐槽冲动，讪然道，“请大伯教我。”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基调就定为‘轻松’吧，让人读着不累，还有一定的趣味性，如此才能留住人，比如，可以在其中掺杂一些诙谐的寓言故事什么的，甚至可以掺一些床笫之欢的内容……”
“啊？”
朱载壡讷讷道，“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要那么露骨也就是了，可以似是而非，可以挂羊头卖狗肉，落俗没关系，要的是吸引人。”
“可这……不是欺诈吗？”
“咱又不是主打这个，也不以这个为卖点，算什么欺诈？”朱厚照哼道，“想吸引眼球，就不能墨守成规！”
“好吧。”
朱载壡微微点头，“标准呢？”
“轻松诙谐的寓言故事下，要蕴含大道理，稍微沾点儿政治，亦或权力场的那些事。”
“这个可不好搞啊……”
“没什么不好搞的，可以参照朝廷下发地方的邸报，以此改编、演绎……”朱厚照嘿嘿道，“这叫什么？这叫紧跟时事！”
“……好吧。”
朱载壡哭笑不得，可又觉得若按大伯这般搞……还真可行。
“模板化是指……？”
“模板化不急着定，这得根据市场反馈，一步步尝试，最终选择一个被更多人喜欢的标准，制定模版。”朱厚照道，“如此，才有市场竞争力，才能让《金陵日报》的卖点更爆，才能细水长流……”
朱载壡缓缓点头，沉吟道：“既是为了爆卖点，何不再爆一点……改名《应天府日报》？”
“啪——！”
朱厚照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还应天府日报……你生怕官府不找你茬？”
“呃……我也就一说。”朱载壡悻悻道，“什么时候开始？”
“过两日吧，等我准备好银子就开始！”朱厚照说。
“大伯，我只负责这个金陵日报，对吧？”
“想什么呢？”朱厚照白眼翻上了天，“之后的苏州日报，杭州日报……都是你的活儿。”
“什么！？”
朱载壡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气郁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不干！”
“嗯？”
朱厚照脸色阴沉下来，帝王威势+长辈气势轰然爆发，森然道：“再想想，干是不干？”
“我……”
朱载壡弱弱道，“大伯，侄儿的能力别人不清楚，您可最清楚了，哪有这个能耐啊？”
“不要妄自菲薄，李青相信你能做好，我亦相信你能做好！”
“万一我做坏了呢？”
“那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没这样欺负人的啊！”朱载壡哭丧着脸，生无可恋。
朱厚照冷然道：“逍遥快活也是有代价的，费劲巴拉地把你带到金陵，不是让你造粪的，要有被物尽其用的觉悟！”
接着，话锋一转，语气也温和下来，道：“又不需要你事事亲力亲为，匀出一部分精力经营也就是了，你依旧可以从事你热爱的事业，还有……李家的姑娘眼光都高，且也娇生惯养，你靠打工养得起嘛你。”
朱载壡还真没想过这个，一时哑口。
朱厚照继续蛊惑，道：“相信大伯，这个你弄好了，将来绝对是个富家翁，你儿子、你孙子……也能锦衣玉食。”
“大爷不会害你，你爹不会杀你，你怕什么啊？”
朱厚照哼哼道，“同样是从宫里跑出来的，我给我儿孙留下了酒楼，你给你未来儿孙留下了什么？”
“子承父业的前提是父有事业。”朱厚照打击道，“打工发不了大财，金陵消费又高，就你那几千两银子，别说留给你儿孙了，你自己娶媳妇都不够！”
“……”朱载壡闷闷道，“大伯你少唬我，金陵消费没那么高！”
“日常生活是足够，可聘礼呢？”
朱厚照白眼道，“是，李家不会贪你的聘礼，且陪嫁更丰厚，但首先你得拿的出聘礼才行啊。”
朱载壡傻眼，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几千两是不少，正常来说，娶媳妇绝对够够的，可问题是……娶的是李家姑娘。
自己又怎能委屈了心上人？
“大伯，我干！”
“这才对嘛。”朱厚照笑吟吟点头，“我亲爱的大侄子……真是好样的。”
朱载壡：“……”
这种话，他都无感了。
“大伯，时间不等人，我也不小了，靠自己估计攒不够了，到时候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
“……可以，不过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况且咱也不算多亲。”朱厚照笑意敛去，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你得写欠据！”
朱载壡早就习惯了，“没问题！”
“成，那银子的事就好说了……”
朱厚照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走啦走啦，李青又不在，待在这儿做甚？你也回去好好合计一下。”
朱载壡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
~
交趾。
即将进入冬月，太阳高照下，仍是暖意融融，比大明春末还要暖和一些。
李青驾轻就熟，去了自己在交趾的别墅，简单清理一下，又烧了锅热水，泡了个澡，换上刚买的‘永青牌’成品衣，浑身舒泰……
次日，李青早早起了床，前去汉王府。
不料，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汉王府’门匾上挂着缟素，石狮子上也是……
李青面色一变。
来晚了？
李青快步上前，直言不讳道：“我是汉王府的贵客！”
距上次离开没过多久，汉王府的下人还认得他，很爽利地引领他进了汉王府。
汉王府内，缟素随处可见，就连灯笼也是白色的，李青的心一点点下沉，同时，也有些自责。
当初说好了再来……却食言了。
不料，
下人的一句话，却是峰回路转。
“先生稍候，容小人先去通禀一下王爷。”
“好……哎，等等。”李青叫住他，问，“大明朝廷敕封汉王世子为汉王了？”
凡大明的藩属国，子承父位，必须要经过大明朝廷点头，虽然大明朝廷几乎都点头，但这个程序不能少，不然便是僭越。
王府下人怔了怔，随即恍然，干笑道：“王爷无恙。”
“无恙？那这是……？”
“呃……这个等先生一会儿见了王爷，亲自问王爷吧。”
李青：“……”
不多时，下人去而复返，领着李青去了汉王寝殿。
李青一眼就瞧见了白发苍苍的朱佑材，真的老透了，半躺在柔软的躺椅上，死气沉沉。
见到李青，朱佑材浑浊的眼睛有了几分神采，轻轻道：
“先生还真是守诺！”
李青好笑上前，坐下问道：“你咋回事儿，好好的唱哪出？”
“我这也差不多了，想瞧瞧我死了，他们怎么个哭法。”朱佑材笑了笑，道，“先生来的真是时候，明儿个就吃席了。”
“……”
李青很少这么无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