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淅零淅留的水声，强力手电的光束不断扫荡，随着石阶往下，周遭温度迅速下降。
廖星火呼出一口气，甚至感觉呵出了白雾。
小哥无声缀在他身后，倒是没有开口，安静一如往常。刚才他发现了廖星火手上的伤势，想要过去查看却被廖星火眼神制止。
不过见小哥只停了一瞬间，又兀自向自己走来，廖星火也无法，只得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人群。
他心知小哥会跟来，却没想到小哥跟来后一言不发，好似只要用鹰一般的眼睛近距离确认廖星火无碍就行。
廖星火也能理解，他顾忌着霍三的伪装身份，然而小哥又做错了什么？他也只不过是挂念友人伤情而已，如今小哥目的达成，廖星火的马甲也不再摇摇欲坠，堪称皆大欢喜。
之前探路的人没说错，这些向下的石阶确实很像螺旋楼梯，最底层是一间石室。
石室森冷，通活水，有浅浅的蓄水池，流动的水声在阒静的环境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光束轮转，廖星火目光随之扫视。
石室四周的墙壁比起之前的甬道更加光滑平整，有规律地凿出了许多壁龛，上面间或存放着竹简一类的东西。
在石室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板，整体为圆形，上有浮雕，远距离看不大真切，只能看见起伏的轮廓。离近一看，石盘上的浮雕略显粗糙，没有经历过精雕细琢，勉强称得上是半成品。
廖星火对浮雕没什么研究，却清晰地看到了石盘上陈旧的血迹。
大片，大片的血迹。
祭祀。
廖星火平静地移开视线，对小哥说：“我去把其他人喊来。”
小哥点点头，廖星火迈步往回走，走了两步忽而又转身添了一句：“小哥，你……别乱跑。”
要是在这里玩儿失踪可真不好找。
“……好。”
廖星火这才放心地回去把其他人带来，重新进入石室时见小哥依旧站在石盘旁，还真没有乱跑。
心里竟然有点欣慰。
石盘之上是引血槽，有伙计拿旁边的水试了，石盘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非得用血不可。
“既然如此，咱们抓阄吧，谁要是倒霉抽中了长签也别抱怨，都是命。”霍四握着一把临时掰的签子，手攥得很紧。
王胖子瞥了他一眼，“我和小哥不抽，你们随意。”
霍四没说话，挨个让人抽签，走到廖星火身前时，他只看了霍四一眼，没说话，也没抽签。
霍四直接抽出一根短签放进廖星火口袋里，继续走向下一个人。
廖星火平复了一下自己忽然变奏的呼吸，目光投向霍四，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正经抽签，这霍四怎么敢替别人抽，抽到长签究竟算谁的，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动过手脚，他的目标是谁？
转了一圈，只剩最后两根签，霍四走到王胖子跟前，笑了一下，双手并拢向前推：“胖爷，请。”
王胖子脸色很不好看，直接一把将两根签都拽出来，两根都是长的，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和小哥来的。
“跟胖爷玩儿这套。”王胖子甩手将两根长签扔到霍四脸上，“想抽签是吧，我让你抽个痛快。”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未必所有霍家伙计都赞同霍四的做法，但在这种地方除了同仇敌忾毫无他法。
只除了一人。
“你什么意思？”
说话之人的声音比王胖子还要冷硬三分，霍四吃惊地看过去，霍三正板着脸，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他觉得荒谬，用一种近乎嘲笑的语气表示：“胖爷的血一定比我们的多，放点指不定不要命呢。霍三，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小姐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你？”
廖星火没说话，他上前停在霍四身前两步，霍四咧着嘴，分毫不退，霍家其余伙计都在他周围。
一直没有开口的霍大皱了眉：“都是自家兄弟，别让外人看笑话。”
霍秀秀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
廖星火冷淡抬眸，手往下一探，连刀带鞘地握住短刀，闪电般向上一拔。
破空声骤响，刀鞘重重砸在霍四脸上，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砸倒了，口里一腥，张嘴吐出两颗后槽牙。
“谁跟你自家兄弟。”廖星火甩了下手，俯视着一脸呆滞的霍四，怒意如岩浆积压，“这么想放血，那就你来好了。”
霍家众人还未反应，旁边突然有人笑了，笑声不小，任谁听了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那份愉悦，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发笑的自然是黑眼镜，他丝毫没有自己在嘲笑雇主一方的自觉，自顾自笑了两声，旋即走到廖星火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抬到眼下。
“没牵到伤口吧？”他认真端详创口贴边缘颜色，神态之认真好似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没有。”廖星火面上仍有怒容，手指却蜷缩了下。
王胖子晃悠过来，手臂搭在廖星火肩膀上，十分得意：“这是我兄弟知道了吧。”
“你、霍三，你什么意思？”霍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震惊之后就是极端的愤怒，他下意识按住了武器，又生生抑制住想要拔出的念头。
他不是傻子，南瞎北哑都在这里，都在霍三旁边，霍家就八个伙计，还要去掉霍三，他们没有一丝胜算。
越是清醒，霍大就越是惊恐，警惕地观察着几人。
南瞎捧着那只好看到不可思议的手，头也不抬，却正人君子得紧，一点儿也不乱碰。
王胖子搭着霍三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很是兴奋，霍大知道这胖子一定很嘚瑟。
北哑之前一直在看石盘，这会儿才过来，先是看了一圈霍家众人，后又站定在霍三身前，抬手覆在他脸侧，用那双鼎鼎有名的发丘指轻轻撕下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