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略表歉意道：“还是感谢前辈。”
“狗公司那帮家伙追我们，单纯只是因为我们抢了他们的尸体押运罢了。”
其余三人听到这话，神色很不好，眼中嫉恶如仇。
刺猬继续道：“我们是抢尸队的，抢了那帮狗公司的【尸体】，所以他们对我们进行追杀。”
“您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抢尸队，您估计也不是我们这颗星球的人。”
林意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平静地看着她：“所以，抢尸队到底是什么？尸体，有什么好抢的？公司要尸体做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撬开了这个地下洞穴里最黑暗、最血腥的秘密。
刺猬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颤抖：“抢尸队，顾名思义，就是特么的从公司那些杂种手里抢尸体！抢我们自己人的，抢所有不想死后还不得安生、被当成原料和商品的倒霉鬼的尸体！”
“好消息，他们只要尸体，坏消息是活人也要。”
她的话语如同带着倒钩的鞭子，抽在空气中。
“原料？商品？”林意重复道。
“对！原料！”山猫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克尔维埃宫集团，狗日的！这颗星球排名前四十九的‘伟大’企业！你知道它旗下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产业吗？！”
她几乎是在低吼：“尸体贩卖！人骨加工！‘死后器官活性化移植’！听说过吗？！！”
林意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波澜。
即便以他的见多识广，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也透出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践踏一切人伦底线的冰冷恶意。
“仔细说。”林意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洞穴里的温度仿佛降低了几分。
蝎子似乎被勾起了痛苦的回忆，啜泣着低声补充：“…他们，公司的人，有专门的‘回收队’…战场上、矿难里、甚至底层每天饿死冻死病死的…只要是还算‘新鲜’的尸体，他们都会拖走…”
刺猬接过话头，语气麻木得像在陈述一件寻常事：“拖去他们的‘处理中心’…皮剥下来，处理好了，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豪或者做成高档皮革制品…骨头，被剔出来，清洗、漂白、打磨…做成装饰品、纪念品、甚至…据说有些上层人士喜欢用头骨做酒杯，用肋骨做灯架…他们认为这很‘复古’，很‘有格调’！”
阿草吓得猛地抱紧了林意的胳膊，小脸惨白。
山猫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几乎掐出血来：“这还不算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死后器官活性化’！他们的生物部门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能让刚死不久的人的部分器官，在离体后继续保持几个小时的‘生理活性’！心脏、肾脏、肝脏…特别是那些年轻健康的！
这些‘活性器官’比冷冻保存的价值高太多了！可以直接用于移植，卖给那些等不及正规渠道、或者身患隐疾不敢见光的权贵！一具‘优质’的尸体，拆开卖…值这个数！”
她伸出一根手指，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讥讽。
“多少？”林意问。
“一万！至少一万信用点！”刺猬的声音都在发抖，“一具尸体！比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干几十年挣得还多！够一个五口之家在底层体面地生活好几年！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所以…”林意缓缓开口，他终于明白了，“你们破坏尸体，特别是面部和指纹…是为了不让公司辨认出身份，无法追查来源？焚烧激光伤口和摧毁武器残骸，是防止公司通过弹道和技术分析找到你们？彻底破坏，是为了让尸体失去‘回收价值’？”
“不然呢？！”刺猬猛地收住笑声，眼圈通红地瞪着林意，“难道留给公司那帮杂种，让他们把莹光拆成零件，变成橱窗里的摆件或者哪个老不死的续命工具吗？！我们死了，烂在泥里，喂了变异老鼠，也绝不能再让他们得逞！”
洞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蝎子低低的啜泣和小铃铛昏迷中痛苦的呻吟。
林意沉默着。
他经历过无数残酷的战场，见过更血腥的屠杀，但眼前这种将死亡本身也异化为商品、系统化、工业化地榨取最后一滴价值的黑暗，带着一种迥异于战场杀戮的、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绝望感。
在这个星球落后的区域，一具尸体，真的比活人更值钱。
这些少女，这些所谓的“抢尸队”，她们从公司的回收队手中抢夺同伴、甚至陌生人的遗体，并非为了利益，而是为了…一种最卑微、最绝望的反抗，为了守护死者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为了让同伴能真正地“死去”，而不是变成货架上的商品。
她们游走在生死边缘，与庞大的公司机器为敌，动机却纯粹得近乎悲壮。
林意看着眼前这三个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眼中交织着痛苦、仇恨和一丝不肯熄灭火焰的少女。
第一次，对这个世界底层的挣扎，有了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比沉重的认知。
克尔维埃宫集团…抢尸队…活性器官…
他缓缓闭上眼，旋即又睁开，眼底深处那冰火流转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幽深了一些。
但是林意感觉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如果像他猜测的那样的话那么才是真正的黑暗了。
“不仅仅是如此吧，如果仅仅只是尸体，你们……”
刺猬看了一眼林意，又看了一阿草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是的，不仅仅是如此，如果仅仅只是取死去之人的尸体，我们抢尸队还不至于应运而生，毕竟尸体放在土里面也是化成飞灰，废物利用罢了，但是——”
“——活人，也可以变成尸体！而且还是最完美的，价值最高的尸体！”
林意神色变得凝重。
这个世界，果然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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