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身在人间！
十月十七，宜：祈福、祭祀、出行；忌：求医，安葬。
清晨，陈玄风与梅超风房间中，二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陈玄风腾地一声坐了起来，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他的额头间布满了汗水。
“唔...玄风？怎么了？”
这般动静惊醒了梅超风，伸手揉了揉眼睛，被子悄然滑落，展露出了曼妙的曲线，一个睡意朦胧的美人跃然眼前。
“呼...呼...”
深深的呼吸两口气，吐出肺中的浊气，陈玄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摇摇头，道：“没事！做了个噩梦，你再睡会，我下去喝口茶。”
“呵...好！”
打了个哈欠，梅超风又将身子缩回被子之中。
直接下床，也不顾穿上鞋子，陈玄风快步跑到桌边，就是要抱起茶壶狂饮一气。然而，壶嘴刚送到嘴边，他漫不经心的一瞥，整个人登时怔立当场。
那桌面上，放着一封未曾署名的信函。
“超风！超风！”
陈玄风急切的呼唤声大作，整个房间都有些震动。
“唔...哎呀！玄风你干嘛！”
腾地一脚将被子踢开，被搅扰了回笼觉的梅超风显然是很不高兴，秀眉紧蹙，俏脸上尽是愠怒之色，恶狠狠的瞪着陈玄风。
好似充耳不闻一般，陈玄风急吼吼的，直接推开房门，来到旁边方言明的房间。
啪啪啪！啪啪啪！拍门声震耳欲聋，其中还夹杂着急切的呼唤。
“小师弟，小师弟！”
见无人应答，陈玄风心急如焚，就是要抬腿，准备踹开房门。这时，店小二突然从楼梯间跑了上来。
“哎呦喂...客官，客官！稍安勿躁啊...”
话还未说完，便见陈玄风直接攥住店小二衣襟，一把将其举起，双眼血红，目眦欲裂，吼叫道：“他人呢？他人呢！”
“啊...啊...”
店小二的眸中满是惊恐，脸色更是涨的通红，面前这癫狂的陈玄风，仿若直欲噬人的洪水猛兽一般。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被吞噬的时候，梅超风的声音响起了。
“玄风，放开他的吧...”
她的语气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哀伤与无助，她的手中，有白色的信笺无声滑落。
松开手，不理会仓惶而逃的店小二，陈玄风急忙捡起了地上的信。
信很短，只有短短的二十余字。
“师兄，师姐，家里是世外桃源，而我，身在人间。我，不回家了...”
信笺悄悄滑落在地，陈玄风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光了，只能是无奈的跌坐在地。
“呵...怪不得，怪不得呀！我们昨天会睡得那么好...”
眼角有泪水无声滑落，梅超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我们也不回去了！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陈玄风凄厉一笑，惨然的说道。
“不！我们必须回去！”
梅超风睁开了双眼，眸中有寒光激射而出，惨白的俏脸上尽是坚定之色。
“我们又把小师弟弄丢了！我们还回去干什么！啊！”
挣扎着站了起来，陈玄风通红的眼眶之中溢满了泪水，悲痛欲绝的怒吼着，悲愤而癫狂。
泪水浸湿了脸庞，梅超风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这笑容阴冷异常，让她明媚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残忍。
“玄风啊...我们太弱了...”
此言一出，陈玄风喉中发出了咯咯咯的渗人的笑声，仿若厉鬼一般。
“是啊...太弱了！四年前我们太弱了！如今还是太弱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接受了这悲惨的事实，陈玄风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梅超风，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家。我们，不会一直弱下去...”
说完，有一缕清晨的阳光直刺双眼，他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但不知想到什么，他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他直面天空中那刺目的太阳，眸中充斥着倔强...
与此同时，一个大殿之中，数不清的明珠正熠熠生辉，将这个阴冷空旷的大殿，映照的金碧辉煌。
大殿的正中间，有一张朴素的，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四方长桌。桌子边，放置着五把椅子。桌子的正位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这女子化着浓妆，美艳到了极点，如丝的媚眼间不经意透露出的风情，夺人心神。她似是在这里坐了很久，有些疲累了。于是，她起身伸展了下腰肢，曼妙诱人的曲线瞬间展露出来，若是有男人在此，恐怕会不自觉吞咽口水。
噔噔噔...脚步声突然响起，急促且沉重，使人一听，便知来者不善。
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穿青衣，约莫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出现，他沧桑的眉宇间阴云密布，紧绷着的发白的嘴唇，更预示着，此人愤怒到了极点。
果然是来者不善，刚走到桌边，便见他直接一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在震动。
“哎呀...宁哥，消消气嘛！”
花娘右肩上的衣衫不经意间滑落，露出白嫩的香肩，粉红的小舌头轻舔红唇，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她，应是在诱惑着他。
平日里百试百灵的手段今日却是失灵了。赵宁目光没有半分移动，神色莫名的看着面前的妻子，眼神是那般的陌生，就像是从未见过一般。
“为什么？”
赵宁问道，声音沙哑干涩，好似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不是配合的挺好么？”
故作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花娘笑意吟吟的说道。
见到这般情景，赵宁凄厉一笑，惨然的说道：“呵...你答应过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花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这样的她让赵宁更加的愤怒了，甚至愤怒的悲哀。
“我以为有了儿子，你会放弃的！放弃那些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们的事，为什么又要将明儿牵扯进来！”
“你真是疯了！我不该相信你！明儿也不该相信你...”
赵宁发狂了，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我早就疯了！”
赵宁的动作戛然而止，循声望去，他看到了妻子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之中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赵宁，我弟弟会理解我的，更会支持我的！”
此言一出，只见赵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他感觉眼前这个同床共枕的妻子太过陌生了，陌生的让他有些害怕，害怕到让他一个宗师都不自觉的后退。
好似视若无睹一般，花娘眸中充满哀伤的坚定，轻声道：“他是我弟弟，他会帮我的！”
听到这般言语，无法置信的摇摇头，赵宁红着眼，悲痛的怒吼道：“他是会帮你！就像昨夜他杀掉那八个杀手一样。但你想没想过，他或许从不想这样。啊？啊！！！”
说到这里，他眉目一变，哀求道：“花娘，算我求你了！放弃吧！如果只是我，不过一死而已！但你想想莫儿，想想那个把你当作亲姐姐的明儿...”
花娘沉默了...
赵宁的眼角有泪水在无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赵宁应是心死了，没有半句话，直接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那孤独萧瑟的背影，花娘的脸上尽是不忍之意，她忍不住开口，道：“你要去哪？”
停顿片刻，赵宁再度迈开脚步，步伐比先前更加宽大，更加急促。在他消失在大殿之中的那一刻，他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
“我要把莫儿带给他舅舅！”
花娘笑了，无声的泪水打湿了眼眶。
“对不起...”
无声的呢喃在心间回荡，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十月廿二，宜：出行、会亲友、祈福；忌：无。
平阳府是一座交通要道，十分繁华，过府城而不入，显然如今的方言明，却是也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思了。
驾！驾！驾！快马加鞭，一路向南，方言明的目的十分明确。因为钱开说，一年前，曾有大批葵花楼门人在京兆府出现过，那时的葵花楼还不是如今这个江湖中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
方言明在朝着京兆府赶去，而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赵大叔！吁...”
看到立在路旁的赵宁，方言明赶忙停下。
“明儿，好久不见！”
望着眼前这个一如当年那般亲近自己的少年，赵宁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花姐呢？她没有跟你一块来么？”
方言明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花娘的身影，略有些失落。
无声的摇了摇头，赵宁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心中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哇...”
一声嘹亮的哭嚎响起，方言明这才发现，赵宁的背后背了个小人。
“噢噢噢...噢噢噢...”
赵宁急忙的将小赵莫抱在怀中摇晃着。
“哇哇哇...”
然而，不知是怎的，或是他的姿势不对，又许是他的气味不对，小赵莫的哭嚎声更大了。
“嗤...”
看着眼前手忙脚乱，急的满头大汗的赵宁，方言明不由得嗤笑出声。
“我来吧...”
说着，他伸出双手，轻轻的托着小赵莫。或是姿势对了，又许是气味对了，小赵莫立刻停止了哭嚎。
“咯咯...咯咯...”
“笑了。笑了！笑了...”
望着面前这可爱的小人儿，方言明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眼中溢满了亲切和爱护。
见到这般情景，赵宁先是一怔。随即，也笑了。
过了半个时辰，吃饱了玩够了的小赵莫沉入了梦乡之中。方言明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竹篮中，与赵宁低声交谈起来。
“赵大叔，你是说，莫儿...交给我？”
赵宁望着竹篮中熟睡的儿子，眸中充斥着不舍之意。片刻之后，他咬着牙收回了目光，看向方言明，哀伤的说道：“是啊...孩子跟着你这做舅舅的，我们放心！”
见到这般情景，方言明沉默了。半晌，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赵宁，问道：“花姐知道么？”
“嗯...”
赵宁轻轻点了点头。
“好！”
方言明看向熟睡的小赵莫，低声呢喃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的声音低到了极点，几不可闻，不知是在说与谁听。但他的神色，是那般的庄重，庄重的赵宁几乎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赵宁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不知该怎么面对方言明。因此，他只能是沉默以对。
场间的气氛十分压抑，压抑的让人不禁有些哀伤。
故人相见，本是一件喜事，所以，方言明不能接受继续这般哀伤下去。
“赵大叔，花姐，你们最近都还好么？”
话刚一出口，方言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简直就是在问废话。
“我们很好！”
赵宁笑了，一如当年一般温和。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对了，明儿，那个姓穆的小姑娘你不用担心。事情的手尾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话音刚落，方言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愧之色，张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对上了赵宁那清澈温和的眸子，其中尽是欣慰之意。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方言明低下了头，声音之中充斥着悲伤。
见状，赵宁笑了，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做的是对的！”
话音刚落，只见方言明摇了摇头，十分愧疚的说：“我不该试探你们的！我的命...”
“住口！”
赵宁一声厉叱如惊雷炸裂。刚一出口，他便想起来，旁边儿子还在睡觉，于是赶忙看了过去。小赵莫睡得很沉，刚才的响动不过是让他翻了翻身。
见状，赵宁松了口气。随即，他凑到方言明的身边，低沉着嗓子，但却严厉异常的训斥道：“方言明，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他不属我，不属于花娘，不属于黄大哥，不属于黄嫂子。他，只属于你！”
“不是！”
方言明抬头了，毫不示弱的看着赵宁。
良久，赵宁退缩了。惨然一笑，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不想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方言明走到小赵莫身边，轻轻的抱起竹篮，牵着马朝平阳府走去。
望着少年那瘦弱，但却顶天立地的背影，赵宁只觉鼻头一酸。
“明儿，不要再相信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