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当年之事（四）
晏斩不解，“爹爹，你为什么要我忘记在南陵山的一切？”
晏云安笑着回答：“那自然是因为，你入世了。”
“可是爹爹，我只是入世了，等我完成了爹爹给的任务，我还会回南陵山的。”
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庞，晏云安看了眼自己已经松弛苍老的大手，斩儿，你可知道，入世容易，但出世可是很难的。
一个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不会只想在清静之地度过一生。
晏云安是过来人，他深知这个道理。
但是晏云安并不打算将心中之话说出，而是向着苏厉和晏斩招手，“你们两人，在这里跪下。”
等两人跪下的时候，晏云安的话响彻在头顶：
“斩儿，你可愿意和九皇子结拜为兄弟？”
晏斩一愣，他刚刚就听见爹爹要这个九皇子和自己结拜，可是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皇子结拜，这……
可是又看见这个九皇子没有反对的意思，晏斩点点头，“爹爹，斩儿答应。”
见晏斩答应，晏云安满意的点头，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拂尘，“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在上，我儿晏斩愿意与当朝九皇子苏厉结拜为兄弟，愿神明庇护。”
“斩儿，九皇子，一拜天。”
苏厉和晏斩齐齐对着佛像拜去，神色虔诚。
“二拜地。”
苏厉晏斩，向着门口二拜。
佛像前香火缭绕，晏云安在佛像前，点燃三根香火。
晏云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晏斩和苏厉二人乖乖的将手伸了出来，就见晏云安慢慢走到两人身前，用小刀将两人手指割破，用碟子将血接住，混合在一起。
“发誓。”晏云安淡淡道。
苏厉了然，他作二指比在头顶，声音雄浑有力：“今日我和晏绝兄弟结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晏绝紧跟着道：“今日我和九皇子苏厉结为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天地作证，山河为盟，一生坚守，誓不相违。”
晏云安将二人的鲜血倒在三根香火前，沉声道：“从此你们二人便是异性兄弟，生死与共。”
他转身，对着苏厉道：“九皇子，我希望你能遵守信用，斩儿既能救你，也能覆你。你若是真心待他，他定然不会有异心。”
晏云安只是好言相劝，可这话落在苏厉耳中，就像是威胁。
但他还是点头，“晏将军，你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晏云安看着晏绝那副懵懂的模样，对着苏厉微微点头，“九皇子，老子对斩儿有话要说，你先回避一下。”
苏厉知道两人关系紧密，道了声好，走了出去。
晏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晏云安，声音不解，“爹？”
晏云安开口道：“斩儿，你出世过后，先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至于能不能打退敌军，另说。还有，你若是成功助九皇子平定灾祸，九皇子便会封你为摄政王，到时候你便用爹爹教你的那些，去帮他稳固朝政，但是后来，你必须要变成一个昏庸无能的架空摄政王，让大家认为你变了。”
晏云安像是想到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爹爹最遗憾的，便是不能看见你娶妻生子，你的姻缘，是与一个人命中注定的，爹爹就不为你操心了。”
“啥？”晏绝有点不敢置信，“爹，我的姻缘是与一个人命定的？”
晏云安却是不继续说了，只是盯着晏绝，一双饱含沧桑的眸子，似乎泛着泪光。
“斩儿，出山吧。”
晏绝从未见过自家爹爹如今这幅模样，他心中有些难受，又唤一声，“爹……”
晏云安仍是道：“斩儿，你走吧。”
南陵庙外雨声噼里啪啦作响，父子两人站在佛像前，眼神深沉，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晏绝从来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善言辞，他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一定要让自己出山，但是，只要是爹爹说的话，他就会听。
心想着反正他也不是不会回来，晏斩看着自家爹爹，重重点了点头，“爹，等我帮九皇子平定灾祸后，我还会回来的。”
晏云安了然的点头，“好，爹在这里等你回来。”
晏绝走出了南陵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厉，喊道：“九皇子，我们走吧。”
被刀刃划过的伤口隐隐作痛，苏厉看着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晏绝，迈步走了过去，他替少年扯了扯微湿的麻衣，“好。”
晏云安也从庙内走了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冷凝着看着他们。
苏厉不会忘了礼数，“晏将军，待打退南蛮，平定内乱。他日我定再攀南陵山，好好多谢将军。”
晏云安瞧见他眼中的那抹坚定，淡然的点了点头，“老子就在南陵山等着九皇子凯旋而归。”可手却紧紧的拽住了衣袖，不让要离开的两人发现他手心的颤抖。
天空乌云密布，闪电撕裂云层，划开一道道乌沉的口子。雨下的似乎更大了，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雨水滑落阶梯，形成一道道雨帘。
晏绝看着旁边这位九皇子湿透的衣服，心里难得生出了些许不忍，将身上的蓑衣扔给了他。
苏厉一愣，紧接着耳边就传来少年狠厉的声音：“九皇子，这雨下得大，你又是皇亲国戚，万一还没下山便病倒了，到时候若是皇上要诛我九族，我舍不得我爹爹。所以，你还是快些把蓑衣穿上吧！”
少年干燥的麻衣很快就被雨水浸湿，可他却浑然不在意。苏厉接过，嘴角漾起一抹笑。
“多谢晏兄。”
这句晏兄晏绝听的一愣，他神情有些不自在。
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见苏厉穿上了蓑衣，他终是开口问：“九皇子，既然你我已结拜为兄弟，那么这兄和弟，你想当哪个？”
苏厉一愣，他想了一会儿，倏地道：“我尊你为兄，我甘愿为弟。”
晏绝都已经做好当弟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让他当哥？
晏绝心情复杂，半天回应了一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