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荆川的喉结滚了几滚，他深深地看了方菲一眼，到底转身离去。
陈平津则抱住哭到失声的方菲，轻拍着她的背：“难过就哭吧，但是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哭了好一会儿，方菲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一些，也接受了妈妈已死的事实。
陈平津和其他医生换了班，陪着方菲一起把遗体送去了停尸房。
家属不能进入停尸房，方菲依依不舍地目送妈妈进去，即便停尸房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很久，她还是久久地凝望着，一直舍不得收回目光。
方菲这副模样，激起了陈平津的保护欲，他说：“方菲，虽然说这些话很残忍，但接下来你得尽快完成墓地的选择，以及追悼会的开展，按照规定，遗体在三天内就得火化入土。”
陈平津以为方菲又会情绪大波动，可她只是慢慢收回了盯着停尸房的目光，很安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这懂事的模样，令陈平津极其心疼：“我认识经营这些的人，我可以介绍给你，这样时效性和价格都好谈。”
“好啊，谢谢你。”
“这几天我会请假，陪着你一起料理后事。”
“那不需要的，”方菲这次回答得比较干脆，“医生的工作本来就很忙，你不必为了我请假的，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的，我的年假恰好没休，而且你一女孩做这些，身后又没有人依靠，忙不过来的。”
“真的不用，你的年假，放在自己想修的时候再修吧。我妈的事，即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忙得过来的，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很少就能做很多事情，而且以后我也是一个人生活，所以别轻易对我伸出援手，我不想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陈平津见方菲一直不松口，也只能尊重她的意见：“好，我相信你能办好，但若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也别有顾虑，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
“好的。”方菲默了默，又问，“我妈的死因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血压升高引起的心脏骤停，具体的死因需要尸检才能得知。”
方菲抿抿唇，表示知道了。
妈妈这辈子过得很苦，年幼时被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厌弃，成年后被老公联合小三折辱逼离，带着她熬了二十年才熬出头，却没享过女儿的福气就一病不起，最后还被自己联合男朋友，逼得高血压猝死。
方菲无法原谅自己，更不敢去尸检妈妈的身体。
就让她留个完整的身体，但愿她去到另一个世界，会过得更好吧。
方菲有些哽咽，但她没有哭，她作为一个加害者，哪里还有脸流眼泪呢。
她让陈平津先走，她想一个人待会儿，陈平津不大放心：“这里是负二层，比较阴冷，人也很少，你一个人害怕吗？”
“不怕，”方菲的唇角勾出一抹苦涩，“以前怕坟，是怕里面的人，现在不怕坟，是因为里面住着我最爱的人。把坟换成停尸房，也是一个意思。”
傅荆川看了看方菲的肚子，想提醒她别太劳累，可想到她已经和傅荆川决裂，这孩子应该是不会留的，到了嘴边的话就又被他憋了回去。
陈平津走后，方菲一个人在停尸房外面的凳子上坐了很久，直到后来陈平津给她推送了墓地的售货员和殡仪馆，她才起身，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应该是陈平津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主动给了比较理想的折扣，方菲也没还价，直接要了最贵的墓地，和最贵的殡仪馆套餐。
妈妈生时，没能让她住上大房子，过上风光的日子。
妈妈死后，总该让她走得风光，住的体面。
即便这很讽刺，感觉方菲只是假惺惺的形式主义。
但方菲宁可相信人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她会好好尽孝，让妈妈在另一个新世界，过得顺风顺水。
打完电话，手机还贴在耳朵边，她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恍惚间，她看到了熟人，是周薇薇。
稍远处，代鸿羿正在抽烟，代鸿羿旁边的，是傅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