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岭征得她同意，俯身，大手托住她拿枪的手：“拇指伸直，握紧枪身左侧，放轻松。”
女孩冰凉细软的指尖裹进他的掌心，周岭心倏地一缩，绷紧脸颊，正色：“你怕枪声，很大程度源于你在美国经历的枪击事件，但你要明白，枪，并不只是伤害人的工具，它同样是保护你的武器，你学会驾驭它，能够在危急时刻，用它命中伤害你的人或物，就像命中你前面的靶心。”
她认真听着他的话，心情逐渐平稳。
“砰——”
后坐力震得她虎口一麻。
不经意间，子弹射出，苗姜拼命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靶心的弹孔。
“命中，”周岭敛眸，低头看她：“是不是没也那么可怕。”
苗姜咬唇，回味猝不及防的一枪，跃跃欲试：“我能自己打一枪么。”
“多打几枪也行，”周岭退后一步：“记住我说的，排除杂念。”
她点点头，深呼吸，凝神于前方，枪|口与靶心合二为一。
“砰——”
八环，没有正中，苗姜有些泄气，周岭大手罩住她的头顶：“第一次打成这样已经很有天分了，搁警校没准要挑中你单独培养。”
“真的？”她眸子一闪，受到鼓舞，又尝试几次，对枪声的恐惧渐渐消失，被实弹射击的兴奋取代。
还枪时，周岭含了颗薄荷糖，再次告诉她：“这次带你玩的枪是Glock17。”
苗姜听他提了两次：“有什么典故？”
“美国最常见的枪，你用过了，”他眉宇微凝，咬碎薄荷糖：“如果以后回美国，别再害怕，因为你能驾驭它。”
苗姜愣了愣，不解他为何觉得她会回美国，仔细一想，在山月咖啡那次“相亲”，她故意拒绝他时说过，她将来会回美国。
离开射击馆时，苗姜不想坐实这个误会，想着如何解释一下：“我……”她偏头看向他，不知道怎么就承认了：“我其实是打算留在雁鸣的。”
周岭意味不明的看她：“没打算回美国？”
苗姜摇头：“我和我妈的关系，没那么好。”
除夕当晚那场噩梦，已经很说明问题，她骗他以后会回美国和母亲团聚，也是骗不下去，哪有什么母女情深。
“她在美国有新的家庭，我也早就习惯了独立，我和她都没那么需要对方，她连过年都没回国，我又何必去美国陪她，”苗姜和他目光错开：“况且国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人脉，突然回美国，不就白努力了。”
“雁鸣很好，值得留下来，”周岭唇线微抿，发动车子：“下次我再带你来，教你狙击步枪，那个更带劲。”
苗姜说了个好字。
下次可远可近，对她来说，就是一句遥远的敷衍，根本没列入行程之内。
回家后，苗姜开始准备明天去齐陵的行李，齐陵是座浪漫的沿海城市，如果夏天去，能吹吹海风，玩一玩海上娱乐项目，可惜是冬天，气温和雁鸣相差不多，只能去感受人文气息。
苗姜收拾几件冬装，又去洗手间整理护肤品和吹风机，抱着出来时碰见周岭，他诧异的看她拿的东西，挑眉：“要走？”
邓澜琪要去齐陵参加心理学讲座的事，昨天吃饭时提过，苗姜顺理成章道：“和澜澜去齐陵，刚好有假期，玩两天。”
周岭听说是听说，但有点准备不及：“不是初四才走吗。”
“提前了，初三，”苗姜说：“糖葫芦可能要麻烦你照顾几天。”
周岭迟疑：“哪天回来。”
“初八，”她没告诉他去舅舅家吃饭：“我在外面吃过饭再回来。”
她问过舅舅，周岭歇到初五，初六到初十不休息，初八值晚班，她的计划得以进行。
周岭眼底闪过失落，低嗯一声，转身往院子外走，掏出手机正想已经订好的电影票，今天在警局值班的老高打来电话。
“周队，你赶紧回单位吧，有大案子。”
*
春节假期在初二晚上突然结束。
周岭、老高、宋柯，连同石韵佳在内的两名法医连夜抵达齐陵。齐陵市局派了两辆警车接站，旅馆都没来得及去，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市局方向。
警车里，齐陵市局刑侦科的大队长渠良介绍了他们侦查到的情况。
年二十八傍晚17时50分，他们接到群众报警，称在京海海边一处垃圾站，有人捡到一只42码，像是男人穿的沙漠靴，鞋里面包裹着一只断脚，已经腐烂，与鞋袜粘连。
他们在附近水域搜寻打捞近两天后，在汇水湾水域打捞出一具失去双手和一只左脚的男性尸体，死者头部有严重创口，躯干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初步判断是生前与人发生过剧烈搏斗，后被人用利器击打头部而死。
“捞上来时尸体腐败严重，呈现巨人观，我们这边的法医检测，最起码死了半个月以上，年轻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渠良说：“但是我们经过调查，近半年本地人口失踪报案，没有人符合死者特征，后来我发现死者后背到腰这块，有个钟馗纹身，我们齐陵这边敬重道教，钟馗对我们来说是辟邪除灾的神明，也问过几家纹身店，一般不接纹钟馗图案的活，也没有人这样要求过，这是对神明的亵渎。”
周岭思索问：“所以你判断他不是齐陵本地人。”
“对，”渠良说：“dna检测结果出来后，我们进行了比对，证实死者是你们正在通缉的章一简。”
章一简是向雨桥一案的凶手，现在他也死了，案子一下变成了连环杀人案，扑朔迷离。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市局。
石韵佳和同行的何法医第一时间赶往尸体存放处。
周岭、老高他们则和齐陵警方开了个紧急会，熟悉案件进度。
渠良说，章一简是死后入水，但尚不能确定，凶手何时何地，将他抛尸京海：“而且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开始的一只脚，死者被分尸后的两条胳膊，始终下落不明，监控我们都排查过了，更没有找到任何凶手的线索，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