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周岭，苗姜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天开始，邓澜琪要参加两天心理学讲座，她一个人玩，早上睡迷糊了，坐地铁去药王宫采风时，一不留神把相机落在座位上，幸好被好心的乘客捡到，就近送到市公安局。
接到电话，她就立刻打车过来，进门时，和带孩子的家长擦肩而过，从他们口中听见一句半句的海洋馆、鲨鱼、断臂之类，只知道可能有事，也不清楚严重程度，不想掺和与自己无关之事，打算拿完相机就走。
谁知道周岭从天而降。
巨大冲击力，让苗姜呆愣的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吐出口气：“你怎么在这。”
预计到苗书音母子做完笔录会从正门离开，周岭先一步带离她：“附近有家饭馆很有名，陪我吃个饭。”
“我相机还在里面，”苗姜指着里面，不肯走，但被周岭掐着胳膊，力量悬殊她早有体会，挣脱是没意义的，半气半疑惑道：“我来拿我丢的相机，你拦我干什么。”
周岭刚要张口，右腹忽然隐痛，手按了按，话音低下几度：“没见人人都忙着，你在这也是干等，陪我吃个饭，等忙完，让宋柯给你捎过来。”
“宋柯也在齐陵？”苗姜疑惑更甚。
“在。”周岭不由分说，拎小鸡一样拎着人出去。
前脚刚走，苗书音步履急促的从正门出来，数落后面紧跟的周朝宇：“你说今天这事闹的，白白耽误我大半天功夫，我就说这种小地方的破海洋馆有什么可看，你非要去，现在傻眼了吧！”
她嫌周朝宇走得慢，直催：“你快点呀，你爸爸和老战友都已经到新洲饭店了，你一会儿表现得大方点，别唯唯诺诺的像个什么样子。”
周朝宇追她：“妈，我刚才好像听见我姐的声音了。”
苗书音的高跟鞋一顿，张望空荡的四周，敛眸：“你少蒙我，你姐在雁鸣。”
周朝宇欲言又止：“可是我真……”
“周朝宇！”苗书音强忍不耐，一本正经唤他：“是，妈妈知道你在海洋馆受惊了，我也答应送你一套高达模型作为安慰，你还想怎么样，和你爸爸的战友是在美国就定好的聚餐，我们已经晚到了，你再拖延时间，就太不懂事了。”
周朝宇不再反驳，母子在路边拦出租，上车走人。
出租车经过餐厅窗前时，苗姜正低头点菜，是家主打海鲜的西餐厅，她要了一份西班牙海鲜饭，一份蒜香黄油虾和碳烤鱿鱼。
周岭目送出租远离，身子向后靠了靠缓解腹部痛感，两条长腿伸展，不知点什么的随手翻菜单。
服务员站在旁边推荐。
周岭合上菜单，要了和苗姜同样的饭，习惯性的确认所点饭菜里面有无花生制品：“包括花生油，一丁点都不能有。”
苗姜同样习惯他每每在外用餐前，都会加上这么一句，听到服务员说店里没有任何与花生有关食物后，又放心点了份刚刚没敢点的坚果杏仁乳。
甜品是先上的。
苗姜对海洋馆的突发状况一知半解，但从刚才那些人的脸色看出，事态恶劣，猜周岭他们是为此事而来：“你们来协助齐陵警方破案？我舅舅也来了？”
“只有我、宋柯的老高，还有两名法医，”既已见面，周岭不想和她弄弯弯绕绕那套，单刀直入：“我们过来是因为，先前向雨桥案的凶手章一简在齐陵被找到了。”
苗姜低唔了声，舀着奶白的杏仁乳吃：“抓到就好。”
这件事总算了结，她一块心病去了大半，章一简和她毫无关系，剧本被这种心怀歹念之人利用，她认倒霉，但莫名舒心，总算水落石出。
没想到周岭即刻又道：“章一简被发现死在京海海滩，被人击打头部而死，死后抛尸海里，尸体从胸到腹竖向刻着三个字，他该死。”
苗姜被呛得干咳，错愕瞅着周岭脸上严肃的神色，心道不妙：“他该死？”
和她剧本第三个死者相同的表现形式，她愣了数秒，只觉欲哭无泪，不知道说什么，忿然之下只想骂人：“为什么啊，谁干的，这人是有毛病吗！”
她崩溃得连向来温软甜润的音调都提高几倍，唇角边还挂着的杏仁乳，全然顾不得周围几双目光投来。
周岭手从右腹上移下来，面色冷硬的克制着痛感。
服务员正好来送餐，看她像看无理取闹的女朋友，男朋友干坐着，哄都不哄，转身时忍不住无奈笑笑。
苗姜不懂周岭的漠然不理是什么意思，无措的眨眨眼，慢慢觉得他此时深邃肃然的目光，可能是在猜疑她，目光渐渐黯淡：“连环杀人案？章一简死了，又出现新的凶手？你怀疑和我有关系？”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他仍咬牙，未吭声。
她心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哑然失笑：“我倒还不如回美国自在。”
周岭骤然撩起眼皮，吸了口气，寒声质问：“国内好不容易积攒的人脉，都白努力了？”
“我积攒的是人脉吗？”强烈的挫败无力感折磨着她：“是一桩桩、一件件、我解释不清，甚至我根本没义务去解释，可是却像毒蛇一样追着我咬，缠着我不放的案子。”
因为这起案子，她错失重要项目，被挂到网上冷嘲热讽，被房东提前解约，事业差点归零，以为终于解脱的时候，告诉她，游戏还在继续。
她很想骂人，用周岭偶尔说的，你他妈的，老子，那样的糙话，说一句，去他妈的the game continues，老子不玩了，不奉陪了。
当着周岭，她没骂出来，无力的单手撑住额头，垂落的发丝擦到盘子边缘，周岭伸手替她挡了下，指腹顺势蹭掉她唇角未干的杏仁乳，一字一句：“我相信你。”
苗姜一怔，眼神活泛过来，说不出对他该感谢还是提防，各种复杂情绪笼罩下，她扯扯唇角，笑得勉为其难：“回国这一年，挺累的。”
忽然间，她想放弃这趟回国的目的和雄心壮志。
周岭眸色一深，拧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