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现在不在金谷殿。
沈离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没心没肺地高兴。毕竟这个家伙行踪不定脾气古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不敢掉以轻心。
翠湖果然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糕点，昨天是马蹄糕今天就是桂花糕。
“你一个仙尊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吃点甜点就美得跟什么似的。”春山涧每一天的工作就是要吐槽沈离山。
反正现在沈离山也无聊，有个活泼的小少年天天在自己面前晃着，他也不觉得讨厌，纵着他：“你每天小嘴叭叭叭说得不累吗？你还不是一样吃得那么多。我的糕点你至少吃掉一半。”
少年嘴边的糕点渣渣都不擦，拧着脖子不服：“我冒了多大的危险来救你，守在你身边，吃你两块糕点还值得你这样那样地说，小气得很。”
沈离山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你吃你吃，吃完了翠湖还能做。你别客气。”
少年这才满意了一些：“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也就是慷他人之慨罢了，反正不是你做。”
“你说得很对。”沈离山深以为然地点头，尽量连肢体带表情都表现得十分肯定春山涧的话。
“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吃的喝的一切的来源都是囚禁我这个不中用的仙尊。”沈离山自嘲，“这大概就是我在这里的意义了。”
春山涧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你说得很对，都是因为你不中用让人给虏来了。”
沈离山拿手帕捂着自己的脸停止了卖惨，不用试探了，春山涧这家伙的心是钢铁做的，至少是石头做的。
“你怎么了？”少年拿下他的帕子，看他是不是哭了。
沈离山把糕点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吃你的。”
“仙尊，仙尊，仙尊……”一阵疾呼，翠湖雀跃的声音透过窗子传进来。
沈离山不能让他看见春山涧，推开窗子探出身子去：“翠湖，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绿叶轻轻弯腰，跳跃着的阳光漏下点点金光围在沈离山周围。那一身白衣更是衬得他不可方物。
翠湖看得久了还是会被他突如其来的美好击中内心，她结结巴巴：“仙，仙尊，那，那里有……”
“你把气喘匀些，慢慢说。”沈离山左手搭在窗棂上，右手背在身后给春山涧打手势让他赶紧藏起来。
少年看到他的手势，熟练地把剩下的糕点全部倒进自己的衣袖，一个纵身就上了房梁。
见到沈离山一日比一日健康，翠湖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仙尊很少像今日这样笑，翠湖想这个消息一定能让他更加开心一些，这个笑容也能持久一些。
“我找到了一朵花。”
“一朵花？”
“是的。就是上回有一次您要我摘的那朵握不住的花。”翠湖比划着，“开得像一团火焰。”
琉璃火云？沈离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在哪里？带我去。”
沈离山太开心了，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翠湖迎上去恰巧接住：“仙尊，小心。”
“无碍无碍，那花儿在哪里？快带我去。”
翠湖见他是真高兴，连忙带着人往前头去。
“仙尊你看……”翠湖惊叫出声，“呀，刚才还是一朵呢，现在怎么又开了一朵。”
幽咽泉边冰冷的水面朦胧地铺着一层细细的雾，泉边石头的缝里摇曳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琉璃火云。在它的近旁，还有一朵已经长出了花骨朵，圆乎乎地探出头来十分可爱。
沈离山很高兴，脸上兴奋掩饰不住：“翠湖，真好看。”
琉璃火云，不只是好看，还是疗伤的圣药。最重要的是上次的经历已经证明这个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极有好处，能绕过体内的禁制开始修复自身灵力和经脉。
他生活在崤山那么久，在幽咽泉去的次数也不算少，从来不知道这么极寒的地方竟然能长出这么极致炎热的琉璃火云。
“仙尊喜欢就好。”翠湖十分单纯，“就是这花好像不能采摘，只能看看，可惜了。”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看看也是好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琉璃火云是岳栖鸣最重视的一种灵草，甚至从逍遥山到无量门的时候都要带着亲自照料。
上一次出现琉璃火云的时候，岳栖鸣就来了。
难道这花的出现就说明他们要来了吗？
想到这里沈离山内心一阵激动：“就算这花今晚落了也没什么打紧，不是还有一朵吗？这花如此稀罕，一两朵已经足矣。”
翠湖不明所以，见沈离山脸上丝毫没有哀戚的神色，知道他不是说话安慰她，便也高高兴兴地和他一同赏花。
初三的月亮宛如利刃，柔顺的月光也有了凌厉的神色。沈离山趁着四下无人，到幽咽泉边亲手摘下一朵放在手心，果然，一瞬间它就融进沈离山的身体。
沈离山站在月色之下，感受到力量一点一点地回到这具身体，就像生的希望，离开的力量在体内一点一点壮大。
成功从来不是给庸常的人，它留给每一个在惨无人道的绝望之中还不放弃的人。
山风吹起沈离山的衣摆，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沈离山的一举一动。
“尊主，真的不要紧吗？现在任由沈离山这么修复自己？”陆兮儿陪同顾清恪站在山顶的一棵松树后头看着沈离山。
顾清恪没有回答她的话：“沈离山是你叫的吗？”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语气中的不悦让陆兮儿不敢不惶恐：“尊主说得是，兮儿逾矩了。沈仙尊毕竟是尊主的道侣，不应该直呼其名。兮儿领罚。”
“嗯。自去领三十杖。”顾清恪说得云淡风轻，陆兮儿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这么多年，陆兮儿跟在顾清恪身边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惩罚。
沈离山，真是好样的。
顾清恪将陆兮儿怨怼的心思尽收眼底，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是。”不情不愿的陆兮儿消失在黑暗里。
没了旁人打扰，顾清恪自顾自地欣赏此时沈离山脸上自在充满生机的表情。
阳光灿烂谁不会？可是这么天真可真不好啊。
师尊你天生就不会因为善良而成为人间的理想也不会得到世人的认可。
他们都是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们欢喜也不值得你为了他们还费尽心机。
杀生证道，一样可以飞升成神。
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那就让我帮帮你重温旧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