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她以前就是这么一个感性的人，动不动就泪花闪闪，只不过，她也一样喜欢笑而已，要不然也是一个林黛玉。
许源努力让自己平静，说道：“是你让樊总去找我的？”
“是。”
“你怎么知道那一句话？思君当如金波水。”
露凡不知道怎么说。
她看一看他，说道：“那下一句，你记得吗？”
许源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其实那一句话是个接头暗语，一共两句话，各出半句。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是不可能有别的人知道有下一句的。
由于总是不断的有长聚长散，每次长时间分别，两人都会规定一个接头暗号，只有两个人知道，当时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无缘再说出来。
更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证明。
“记得。”
“是什么？”
“水流无声只绵绵。”许源含着眼泪说出了下一句。
按约定，对完了暗号，两个人就会相拥在一起，激吻，再激情地进入下一步，给久别重逢的恋人以慰藉。
可是没有下一步了。
是她也好，不是也好，只能止步于此了。
但就是这样，已经远远超过了许源此行的期望值。
怎么能想到，迟到了四年的暗号，竟然有机会对上。
“你是露凡在附体对吗？”许源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他看到华亭身体一抖，然后低下头，轻轻摇头道：“别多想了，我不是，我只是……她的朋友。世界上哪有什么附体不附体的，那些都是传闻，宇宙空间，不同维度是不能对接的。”
这个反应，许源一下子就明白了。
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承认，因为这是宇宙空间的规矩。
所以，只能心照不宣。
就像是影视上地下工作者接头时，不能明确说出来一样，自己心知肚明就行。
“你找我，是想告诉我什么？”
“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对的，露凡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人势力很大，但不管怎么大，这些人都会付出代价，我不会让他们逃脱的……”
“那么，你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吗，你是打算让我出面，还是……”
“不用你出面，你来这里，就是来作个见证，是要让你亲眼看到这伙人的下场，我不会让你介入，你不介入，他们都已经把你整得这么惨了，你再介入，那就只有更惨。”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看到那些人的下场？”
“快了，我保证。很快，我就可以向公安部门提交证据，要求重查露凡自杀案了。”
“那你保留有证据吗？”
“没有，所有的证据，都被他们销毁了。”
“那你还说提交证据。”
“因为他们毁了的证据，我有办法补回来。”
“补证据？”
“对。他们非法销毁的证据，我可以用非法的手段补出，并且做得跟销毁掉的一样，我要让他们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许源道：“真的可以吗？”
“他们不仁，就可以用不仁的方式对待他们，这是规则所允许的，许源，如果露凡得回了公道，你的冤屈也会得以洗清，这些年，你为了这个真相付出了太多，是应该洗清了。”
华亭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这熟悉的笑容让许源的心又是一阵激荡。
本来以为此生再也看不到的笑容，换了一张脸后，依然出现在他眼前。
她借着不可复制的幸运，回来弥补着他的遗憾。
这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可能对她来说，真正的爱，就是为他好，而不是占有他，何况，早就失去了占有他的权利，只有为他好的权利了。
华亭开始喝茶。
熟悉的喝茶动作，轻柔，从容不迫。
许源也没有再说话，也喝茶。
弥漫在空气中的，是一种默契的感觉，不需要说话，只需要默默陪伴就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露凡活着的时候，两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喝茶，一边各想各的，因为两人都有各自的事业，都珍惜事业，坐在一起的时候，也各自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比如他的心会在想着创作他的歌，她的心在会在默念剧本的台词。
然后，有时会抬起头，互相看一眼，不需要说话，眼波交流，就能让空气里都流淌着幸福和理解。
他们的爱，就是这么甜不腻。
可惜的是，横祸飞来，这样的爱戛然而止，临死前，甚至都没有机会道别，留下的无尽遗憾，本来是无法弥补的。
谁能想到，老天给了这么一个特殊的机会，虽然不能互相尽情倾诉，但这同情的默契带来的久违的温暖和幸福，就能让许源心里得到慰藉。
许源的眼里，出现了幻觉。
坐在那里的，不再是华亭，而是露凡。
露凡依然那么漂亮，他看到她穿上了一套进口的套裙，戴着精美的项链，盘着他最喜欢的有古典气息的发髻。
她在深情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泪花，脸上却又带着那一抹微笑，浮现出了一个小酒窝，只是这笑容，多少有点酸楚，又有点不舍。
可惜，当他有点冲动地想去抱她的时候，他又恢复成了华亭，一样的笑容，一样的泪水，只是没有了酒窝，没有了古典发髻。
许源心头一酸，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看这城市夜景的万家灯火，然后轻轻擦掉了眼泪。
华亭走到他的身后，说道：“我们这城市美不美？”
“城美，人更美，可惜，隔着玻璃看风景，这些美好像都不属于我。”
华亭道：“你会重新找到属于你的城市和属于你的美女的。”
“华亭，你听说过一首诗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听说过，可是，沧海的水再好，巫山的云再美，那都是此前的风景了，把这样的美留给记忆，当成人生中美好的一段旅程就够了，总归还是得继续前行的，总归也还有好水，好云的。”
许源淡淡一笑：“你是一个中学生，说话却像经历过无数沧桑的人。”
“那是因为我有很多经历了无数沧桑的朋友，人生经验有两种，一种是直接经验，一种是间接经验，就算是间接经验，当你潜入到人家的心里去倾听时，也可以象直接经验一样铭心刻骨。”
“我知道，露凡当年就是这么说的，作为一个好演员，就要把别人的经验，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不瞒你说，我忘不了她，这些年来，我每次读到苏东坡的悼亡词时，都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