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一人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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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6章 龙潜于渊(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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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斜斜地扎进北邙山的荒草里,把第三十七座无名碑的碑基泡得发涨。陈风跪在泥水里,指尖抠着碑上模糊的凿痕,指甲缝里渗出血珠混着泥浆,在“无名”二字的凹痕里晕开。这是他寻到的第三十七座可疑石碑,碑侧那道斜斜的裂痕与记忆里父亲腰间的刀疤重合,可碑顶那只石雕的乌鸦却比记忆里多了根尾羽。

“又错了?”身后传来木屐踩过积水的声响,青灰色的僧袍下摆沾着草屑。法海禅师手里转着串油亮的菩提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不同的人脸,“北邙山七十二座无名碑,三十座是前隋的乱葬岗,十九座是唐末藩镇的弃尸地,剩下的……”

“剩下的有三座刻着乌鸦。”陈风猛地回头,泥水溅在僧袍上,“我爹下葬那天,张屠户说看见碑顶站着只白颈乌鸦,左翅有片翎羽是银的。”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只乌鸦的左翼确实缺了块翎羽,边缘的针脚歪歪扭扭,像孩童的涂鸦。

法海突然停住转珠的手,菩提子上第三十六张人脸正对着陈风的刺青。那张脸的眉骨处有道月牙形疤痕,与陈风眼角的胎记如出一辙。“十五年前中元节,你爹是不是带过个瞎眼的货郎上山?”老和尚蹲下身,用念珠尖挑开碑底的青苔,露出块嵌在石缝里的碎银,“货郎的铜铃上刻着‘往生’二字,后来在乱葬岗被野狗刨出来,铃舌上缠着根银羽。”

陈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十岁那年的中元夜,父亲背回来个裹着黑布的人,那人的铜铃在门后叮咚作响,父亲用烧酒给那人擦拭伤口时,他偷瞄到黑布下露出的银羽,像极了刺青里缺失的那块。

雨越下越急,碑顶的乌鸦石雕突然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喙尖砸在陈风手背上,冰凉刺骨。他抬头时,看见石雕的左眼窝里卡着片枯叶,形状竟与记忆里货郎铜铃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挖开看看。”法海把念珠缠回腕间,从僧袍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洛阳铲,“当年那货郎的尸首没找到,只在这碑下挖出半截沾着银羽的衣袖。”

洛阳铲插进泥土的瞬间,地下传来沉闷的空响。陈风接过铲子往下探,铲头带出的不是黄土,而是块暗红色的木板,木纹里嵌着些细碎的骨渣。当他用手刨开周围的泥土时,整座石碑突然微微晃动,碑侧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

“小心!”法海拽着他往后退。就在此时,石碑轰然倾斜,露出底下的竖井,井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刻字,最顶端的一行是:“永镇尸解仙,勿使见天日。”

陈风的目光被井壁第三行的刻字钉住——那行字的笔迹与父亲账本上的批注如出一辙,末尾还画着只缺了翎羽的乌鸦。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的最后两个字:“银羽”。

井底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木头。法海从怀里摸出个青铜罗盘,指针疯了似的打转,最后死死指向井下:“是尸解仙的怨气在动。传说前隋有个方士炼尸解仙,本该羽化时被人打断,肉身埋在北邙山,魂魄封在七十二座碑里,每座碑都得用至亲的血养着。”

陈风突然扯开衣襟,抓起洛阳铲往锁骨的刺青上划。血珠渗出来的瞬间,井下的摩擦声骤然变响,紧接着是铜铃碰撞的脆响,与记忆里货郎的铃声一模一样。

“别用血亲的血!”法海想拦已经来不及。刺青上的血迹顺着皮肤往下流,滴进竖井的瞬间,井壁的刻字突然亮起红光,整座山都在微微震颤。陈风看见井底浮出口朱漆棺材,棺材盖的缝隙里插着根银羽,左翅的位置果然缺了一块。

棺材盖“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露出只戴着青铜戒指的手,戒指上的纹路与陈风左手的旧伤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发高烧,父亲用这枚戒指给她刮痧,戒面的棱角在他手背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你爹是守碑人。”法海的声音带着颤抖,腕间的菩提子突然炸裂两颗,露出里面的黑色粉末,“尸解仙每三百年要吞至亲的魂魄才能彻底脱困,守碑人必须用血亲的血画镇符,可你爹……”

陈风的视线落在棺材缝里的银羽上。那银羽的边缘沾着点青灰色的布料,与父亲下葬时穿的寿衣颜色一模一样。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的眼神——不是不舍,是恐惧。

井底的铜铃声越来越急,棺材盖彻底翻开,里面躺着个穿着前隋官服的人影,面容竟与陈风有七分相似。那人影的左翅缺了块翎羽,伤口处的血迹还很新鲜,像是刚被人剜去。

“吾儿,来为父补全仙身。”人影的声音混杂着铜铃的脆响,陈风的刺青突然发烫,锁骨处的皮肤像被火烧一样疼。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井壁往下流,在刻字上汇成乌鸦的形状,每片翎羽都在红光中微微颤动。

法海突然将菩提子撒向空中,念珠化作道金光罩住井口:“你爹用自己的魂魄替你当了祭品!他剜了尸解仙的银羽封在碑里,就是怕它认出你的血亲气息!”

陈风这才注意到,棺材里人影的脖颈处有道深深的刀痕,与父亲下葬时寿衣领口遮住的伤口完全相同。而那人影缺了的银羽上,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迹,与父亲最后咳在他手背上的血一模一样。

“爹!”陈风朝井口扑去,却被金光弹开。他看见棺材里的人影抓起那根银羽,往自己缺了的位置按去,银羽接触到伤口的瞬间,整座山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井壁的刻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纹路,陈风认出那是父亲教他画的镇邪符。而符的末尾,画着只完整的银羽乌鸦,左翅的翎羽闪着微光,像极了他锁骨上刺青缺失的那块。

就在此时,陈风的刺青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银质薄片——那根本不是刺青,是父亲用银羽给他烙在皮肤上的护身符。薄片在红光中化作只飞鸟,直扑棺材里的人影,左翅的翎羽恰好补上了缺失的那块。

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化作飞灰。陈风在飞灰中看见父亲的脸,他朝自己笑着,手里还攥着那只瞎眼货郎的铜铃。铃舌上缠着根银羽,左翅的位置完好无损。

金光散去时,竖井已经消失,石碑重新立在原地,碑顶的乌鸦石雕左翅多了片银羽。陈风摸向锁骨,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只有道浅浅的疤痕,像片展开的翎羽。

法海捡起地上的半枚菩提子,里面的黑色粉末已经变成银白色:“守碑人每代都要献祭至亲,你爹却偷换了祭品。他把尸解仙的银羽混在你的护身符里,又用自己的魂魄补了缺,这样……”

“这样尸解仙就永远凑不齐完整的仙身。”陈风接过那半枚菩提子,发现里面刻着张婴儿的脸,眉眼间有块月牙形的胎记。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他刚出生时,父亲在他襁褓里放了根银羽,后来不知去向。

雨停时,山坳里传来铜铃的声响。陈风抬头看见只白颈乌鸦从碑顶飞起,左翅的银羽在阳光下闪着光,嘴里叼着片青灰色的布料,像极了父亲寿衣的碎片。

他跟着乌鸦往山深处走,在第七十二座无名碑前停下。碑上没有刻字,却插着根银羽,左翅的位置缺了块。而碑底的泥土里,露着半截铜铃,铃身上刻着的“往生”二字已经模糊,铃舌上缠着根婴儿的脐带,末端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迹。

陈风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铜铃,碑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匣子。匣子里铺着青灰色的寿衣布料,上面放着本泛黄的账本,第一页的批注是父亲的笔迹:“吾女陈风,当为最后一代守碑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他”,其实是“她”。账本里夹着张褪色的襁褓,角落绣着只银羽乌鸦,左翅的翎羽完整无缺。

山风掠过碑顶,带来远处的铜铃声。陈风听见匣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低头时看见那根银羽正在发光,缺了的位置慢慢浮现出片新的翎羽,边缘的纹路与他锁骨处的疤痕完全吻合。

她将银羽按回原位的瞬间,第七十二座石碑突然震颤,地下传来无数铜铃的脆响,像是有无数个魂魄在同时苏醒。陈风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张北邙山的地图,七十二座无名碑连成个巨大的乌鸦形状,而她现在站的位置,正是乌鸦的心脏。

远处的法海突然大喊:“别碰地图!那是尸解仙的真身!”

但已经晚了。陈风的指尖刚触到地图上的心脏位置,整座山就剧烈摇晃起来。七十二座无名碑同时亮起红光,在天空中组成只巨大的乌鸦虚影,左翅的翎羽闪闪发光,每片都对应着一座石碑。

而陈风手里的银羽突然飞起,融入虚影的心脏位置。她看见无数人影从石碑里走出,有穿前隋官服的,有戴藩镇盔甲的,还有个瞎眼的货郎,手里的铜铃叮当作响,左袖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

货郎走到她面前,递出铜铃:“你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陈风接过铜铃的瞬间,铃舌上的银羽突然飞向她的锁骨,与那道疤痕融为一体。她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最后一座碑,要用守碑人的魂魄来封。”

第七十二座石碑彻底裂开,露出底下的万丈深渊。陈风看见深渊里漂浮着无数婴儿的魂魄,每个魂魄的胸口都插着根银羽,左翅的位置都缺了块。

而深渊的最底端,躺着具巨大的乌鸦骨架,左翅的骨骼断了根,缺口的形状与她锁骨处的疤痕一模一样。

货郎推了她一把:“快跳!你爹用自己的魂魄撑了十五年,再等下去,所有婴儿的魂魄都会被吃掉。”

陈风坠落的瞬间,看见账本从怀里飞出, pages 在风中散开,每张纸上都画着不同的守碑人,最后一页是她的画像,锁骨处的银羽乌鸦左翅完整,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深渊里的婴儿魂魄开始发光,化作无数银羽飞向她。陈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化,左肩上长出羽毛,指尖变成利爪。当她的左翅彻底展开时,那根缺失的翎羽终于补齐,边缘的纹路与父亲账本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她抓住万丈深渊里的乌鸦骨架,银羽融入骨骼的瞬间,整座北邙山的红光突然熄灭。陈风听见七十二座无名碑同时碎裂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个魂魄终于得到解脱。

但就在此时,她看见深渊底部还有座石碑,编号是第七十三。碑上刻着个婴儿的名字,字迹是她的笔迹,而碑顶的乌鸦石雕,左翅的翎羽完整无缺。

陈风的银羽突然发烫,她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左翅正在变得透明,像是要重新化作银羽。而深渊里的婴儿魂魄并没有消散,反而开始聚集,在她脚下组成个新的石碑形状,上面刻着:“第一座新碑,当以母血养之。”

远处传来法海的惊呼:“原来守碑人不是终结,是开始!”

陈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左翅的银羽开始脱落,落在新石碑上,化作点点红光。她最后看见的,是那根脱落的银羽上,刻着行极小的字:“吾女陈风,当为第一代育碑人。”

山风带来新生的铜铃声,清脆得像婴儿的啼哭。陈风的银羽彻底融入新石碑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荡:“下一个中元节,记得带银羽来。”

而深渊底部的第七十三座石碑,突然渗出点点血迹,在碑面上汇成只乌鸦的形状,左翅的翎羽闪着微光,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来将它补齐。

第七十三座石碑的血迹在月光下漫延成河,陈风的意识浮在血河之上,像片被水流托举的羽毛。她能看见自己透明的左翅正在重组,银羽的根须扎进新碑的石缝里,每片翎羽的纹路都在生长——有婴儿的指纹,有货郎铜铃的纹路,还有父亲账本上那道歪斜的批注。

“育碑人不是守墓,是接生。”瞎眼货郎的声音从血河里冒出来,他的铜铃正顺着血迹往新碑滚,铃舌上缠着的脐带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色,“前隋方士炼尸解仙时,偷了七十二个未足月的婴灵当药引,你爹剜银羽是为了补他们的魂,可魂补全了,总得有地方去。”

陈风低头,看见血河里浮着无数透明的小拳头,每个拳头都攥着半片银羽。当她的翅尖触到血面时,那些小拳头突然张开,露出掌心的胎记——有的是月牙形,有的是星点状,最中间那个婴儿的掌心里,竟有块与她锁骨处一模一样的疤痕。

“那是你没出世的弟弟。”货郎的铜铃卡在新碑底座,发出细碎的震颤,“你娘生你时大出血,他没能落地。你爹把他的魂封在银羽里,藏了十五年。”

血河突然掀起巨浪,第七十三座石碑的碑面裂开细缝,涌出股带着奶味的白雾。陈风看见父亲的身影在雾里晃,他正用那枚青铜戒指给个透明的婴儿刮痧,戒面的棱角在婴孩手背留下疤痕,与棺材里尸解仙的戒指纹路分毫不差。

“爹在补因果。”法海的声音从山巅传来,老和尚正用菩提子粉末在地上画圈,每个圈里都躺着片银羽,“尸解仙本是前隋太子,当年为求长生,杀了自己的孪生弟弟炼魂。你爹剜他的银羽,是替太子还血债;用亲儿的魂补婴灵,是给因果打个结。”

陈风的左翅突然剧痛,最中间那片银羽正在脱落,化作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孩。婴孩抓着她的翅尖往新碑爬,石缝里渗出的白雾在他身后凝成小翅膀,左翅缺了块翎羽,形状与货郎铜铃的缺口严丝合缝。

“该喂第一口奶了。”货郎把铜铃往陈风手里塞,铃身刻着的“往生”二字已经磨平,露出底下的“新生”二字,“育碑人得用自己的魂汁养碑,你爹当年偷偷给你喂过,就是你锁骨那道疤。”

陈风咬破舌尖,血珠滴进铜铃的瞬间,铃舌突然弹出根银质的奶头。她把铜铃凑到婴孩嘴边,看见他吮吸时,新碑的石缝里长出细小的血管,顺着银羽的根须往她翅膀上爬。

“七十二座老碑碎了,他们的魂都挤在这儿。”法海的圈画到第三十七圈时,突然咳出黑血,“尸解仙的怨气太重,我这把老骨头快镇不住了。你看那些婴灵——”

陈风转头,看见血河里的小拳头都在捶打新碑,有的已经长出尖牙,有的后背生出骨刺。最边缘那个婴孩正啃食自己的银羽,嘴角淌着黑血,掌心的月牙胎记变成了骷髅头。

“他们快变成新的尸解仙了!”货郎突然扯掉自己的瞎眼布,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银火,“你爹算错了一步,婴灵补全魂后,会记恨被当作药引的仇!”

新碑突然剧烈摇晃,陈风左翅的银羽开始发黑。她看见父亲的身影在雾里被婴灵撕扯,他怀里护着的那个红肚兜婴孩,左翅正被啃出个血洞。而棺材里的尸解仙虚影竟从血河里站起来,手里攥着片发黑的银羽,那是陈风刚才脱落的那片。

“吾儿,你看因果多有趣。”尸解仙的声音混着婴儿的啼哭,他将黑羽往自己缺了的位置按,“你爹用亲儿补我的魂,现在你的亲弟要补他们的恨,最后还是得我来收局。”

陈风的舌尖尝到铁锈味,她把铜铃里的魂汁往新碑泼去,石缝里的血管突然暴涨,缠住那些长尖牙的婴灵。但更多的婴孩正在变异,有的已经长出乌鸦的喙,有的爪子刺穿了自己的掌心。

“得让他们记起自己是谁。”货郎突然撕开左袖,露出空荡荡的臂膀,伤口处的疤痕与新碑的裂痕完全吻合,“我本是前隋太子的弟弟,当年被他炼成药引,只剩缕残魂附在铜铃上。你爹剜他的银羽时,也剜了我的执念。”

他将断臂按在新碑上,伤口的血与碑缝的血融在一起,浮现出幅前隋的画——太子正举刀砍向弟弟,弟弟怀里抱着个银质的婴儿摇铃,铃身上刻着两个小字:“念安”。

“那是我的本名。”货郎的银火眼窝里滚下血珠,“每个婴灵都有名字,你爹的账本里记着,就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

陈风突然想起那本泛黄的账本,急忙往怀里摸。夹层里果然藏着张油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七十二个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对应的胎记。最底下那个红肚兜婴孩的名字是“陈念”,旁边标着:“与姐同生,魂寄银羽”。

“念安!陈念!”她捧着油纸往血河里喊,每个名字都带着魂汁的温度。那些长尖牙的婴灵突然愣住,尖牙开始消退,有的甚至伸手去摸自己的胎记,像在确认什么。

尸解仙的虚影发出咆哮,他按在左翅的黑羽突然炸裂,露出底下的白骨:“不可能!恨是他们的命!”

但已经晚了。陈念抱着铜铃往那些变异的婴孩怀里钻,他左翅的缺口正好卡住个长喙的婴孩,那婴孩的尖喙慢慢变回嘴唇,含糊地喊出个名字:“阿……阿姊?”

“那是唐末节度使的小女儿,当年被藩镇兵杀了,魂封在第十五座碑里。”法海的圈终于画完,第七十三座石碑周围亮起七十二盏油灯,“你爹每年中元节都给她们烧纸人,纸人身上写着她们的名字。”

陈风的左翅突然完全透明,银羽化作无数光点,融进每个婴灵的眉心。她看见那些光点里藏着父亲的记忆——给石碑描字的夜晚,偷偷给婴灵塞糖人的清晨,还有在她锁骨烙银羽时,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爹……”她的声音碎在风里,新碑的石缝里长出株银叶植物,叶片上的纹路是账本的批注,叶脉里流淌着魂汁。那些婴灵顺着藤蔓往上爬,有的在叶片上打盹,有的对着月光咿呀学语,陈念正用铜铃给他们摇催眠曲,铃舌上的银羽闪着柔光。

尸解仙的虚影在油灯的光芒里消融,他最后看陈风的眼神里,竟有丝解脱:“原来补恨的不是银羽,是名字……”

货郎的断臂开始化作银灰,他把铜铃塞进陈念手里:“我该走了,记得每年给我烧串菩提子。”他消失前,陈风看见他空荡荡的袖管里,掉出片银羽,左翅的位置完整无缺。

法海瘫坐在地,菩提子串只剩最后三颗:“老衲也护不住你了,育碑人得自己守着这株‘念安藤’。等藤开花时,婴灵们就能托生,只是……”

陈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念安藤的根部,那里缠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无数双眼睛,每个瞳孔里都映着第七十三座石碑的影子。

“那是‘无名碑的根’。”法海咳出最后口血,“只要还有无名尸,就会生出新的恨,它们会顺着藤爬上来,找机会把婴灵再变成药引。”

陈念突然哭起来,他指着藤叶背面,那里刚长出片新叶,叶纹是座陌生的石碑形状,编号是第七十四。

陈风的左翅重新凝聚,银羽上多了片新的翎羽,纹路与第七十四座碑的轮廓分毫不差。她摸向锁骨,那里的疤痕正在发烫,像父亲当年烙银羽时的温度。

山风带来远处的鸡鸣,念安藤的叶片上凝结出露珠,每个露珠里都映着不同的人脸——有前隋的宫女,有唐末的士兵,还有个穿着现代军装的年轻人,胸前的勋章闪着光,像极了货郎铜铃的银火。

“他们都是无名碑的新魂。”陈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沉稳,她摘下片银叶,往第七十四座碑的方向扔去。银叶在落地处生根,长出新的藤蔓,“育碑人不是接生一次,是永远接生。”

陈念摇着铜铃追上去,左翅的缺口已经长出新的翎羽,边缘的纹路与那枚青铜戒指的戒面完全吻合。而第七十三座石碑的血迹里,突然冒出个新的婴孩,掌心的胎记是半片银羽,正朝着陈风的方向伸出小手。

念安藤的根部,那团黑雾开始蠕动,顺着新长的藤蔓往上爬,黑雾里传来细碎的低语,像是在念诵某个被遗忘的名字。

陈风的银羽在晨光中发亮,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当第七十四座石碑长出第一片叶时,还会有第七十五座、第七十六座……就像父亲账本上的批注永远写不完,就像货郎的铜铃永远在响,就像那些被记住的名字,总会在月光下长出新的翅膀。

她弯腰抱起那个新的婴孩,在他掌心轻轻划下道疤痕,形状与所有银羽的根须一样。婴孩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里混着铜铃的脆响,混着父亲账本的翻页声,还混着远处传来的、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像极了新生的号角。

念安藤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她继续往前走。陈风抬头时,看见第七十四座碑的轮廓在晨雾中越来越清晰,碑顶的乌鸦石雕正展开翅膀,左翅的翎羽闪着微光,仿佛在等待某个名字来将它填满。

第七十四座石碑在晨雾里显出轮廓时,陈风怀里的婴孩突然不再哭闹。这孩子掌心的半片银羽胎记正慢慢变深,像被晨露浸过的墨迹,而他望着石碑的眼神里,竟有种不属于婴儿的熟稔——仿佛那粗糙的碑面不是石头,是母亲的衣襟。

念安藤新抽的藤蔓已经爬过三道山梁,银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叶纹勾勒出的第七十四座碑越来越清晰:碑侧有道斜斜的弹痕,碑顶没有乌鸦石雕,却嵌着半枚生锈的军徽,麦穗图案被炮火熏得发黑,边缘还挂着点暗红色的布料,像极了陈风在露珠里见过的那身军装。

“是民国三十一年的兵。”陈念摇着铜铃跑过来,他左翅的翎羽已经长齐,银质的羽毛上沾着些泥土,“昨夜山下来了个老嬷嬷,说她男人当年在这山中了埋伏,尸首都没找着,只留下半枚军徽。”他指着新藤的第三片叶,那里的露珠里映着个梳发髻的女人,正往火堆里扔纸钱,纸灰飘向第七十四座碑的方向。

陈风怀里的婴孩突然伸出小手,指向碑顶的军徽。就在此时,那半枚军徽突然迸出火星,碑面的弹痕里渗出黑血,顺着石缝往藤蔓的方向流。念安藤的新叶开始卷曲,叶纹里的军徽图案竟在慢慢褪色,像是要被黑血吞噬。

“是战场上的戾气。”陈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新藤上。银叶瞬间舒展,叶纹里浮现出更多细节——军徽的背面刻着个“林”字,碑底的泥土里埋着半截钢笔,笔帽上的花纹与婴孩掌心里的银羽胎记完全吻合。

婴孩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往自己掌心按去。陈风的血珠落在半片银羽胎记上的瞬间,第七十四座碑突然震颤,碑顶的军徽彻底脱落,露出底下的刻字:“林墨,二十三岁,黄埔十七期。”

“他有名字了!”陈念的铜铃叮当作响,新藤的叶片上绽开朵小白花,花瓣里躺着那半截钢笔,笔尖还沾着点蓝墨水,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但就在此时,念安藤根部的黑雾突然加速蠕动,顺着新藤的叶脉往上爬,所过之处,银叶纷纷发黑。陈风看见黑雾里浮出无数模糊的人影,有的穿着日军军装,有的举着步枪,他们的手里都攥着半截钢笔,笔尖滴着黑血,正往林墨的名字上划去。

“是被他杀死的敌寇。”陈风怀里的婴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枪栓,“他们的魂也困在这山里,恨他带走了自己的名字。”

陈风的左翅银羽骤然竖起,她将婴孩递给陈念,自己顺着藤蔓往黑雾的方向冲去。银羽掠过之处,发黑的叶片重新泛白,但黑雾里的人影越来越多,有的甚至长出了利爪,撕扯着藤蔓上的白花。

“得让他们也想起自己的名字!”陈念抱着婴孩追上来,铜铃的响声突然变得急促,铃舌上的银羽射出道白光,照亮了黑雾深处——那里竟藏着座更小的石碑,碑上刻着日文,笔画被炮火炸得残缺不全,但依稀能辨认出“佐藤”二字。

“是个日本兵。”婴孩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他娘给的护身符还在怀里,上面绣着家乡的樱花。”

陈风突然想起念安藤的第七片叶,那里的露珠里映着个穿和服的女人,正往海的方向扔白色纸船,船上放着枚小小的樱花徽章。

“佐藤健一,十九岁,广岛人。”她对着黑雾喊道,声音穿透人影的嘶吼,“你娘每年三月都去海边等你。”

黑雾里的人影突然愣住,利爪慢慢变回手指,他怀里果然露出个绣着樱花的护身符,边角已经磨破。当他的目光落在林墨的名字上时,眼里的恨意渐渐褪去,只剩下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更多的人影在白光中停下撕扯,有的开始喃喃自语,有的在身上摸索——陈风看见个举着军刀的人影从怀里掏出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正对着镜头笑;还有个人影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家书,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娘,我想回家”。

“他们不是天生的恶鬼。”陈风的银羽轻轻拂过个年轻的人影,他的军装上还别着中学的校徽,“只是死的时候太年轻,忘了自己是谁。”

念安藤的新藤突然疯长,将所有黑雾里的人影都缠了起来。银叶上开始浮现新的刻字,既有中文也有日文,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对应的信物——钢笔、护身符、全家福、家书……第七十四座碑的弹痕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清澈的露水,顺着石缝滋润着新藤的根部。

陈念摇着铜铃绕着藤蔓跑,铜铃的响声里混进了新的旋律,像是日本的樱花谣,又像是中国的童谣。那个叫林墨的婴孩正用小手去够佐藤健一的手指,两人的指尖相触时,念安藤上开出朵双色花,一半是血色红,一半是樱花粉。

但就在此时,山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陈风看见三个穿黑西装的人往山里走,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个陌生的徽记,像只没有眼睛的乌鸦。他们的皮鞋踩过念安藤的落叶时,叶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是‘无字会’的人。”怀里的婴孩突然紧张起来,小手紧紧攥住陈风的衣角,“嬷嬷说,城里好多无名尸都被他们运走了,说是要‘净化’,其实是埋在更隐蔽的地方,让他们永远没人记得。”

陈风的银羽突然发凉,她看见那三人走到第七十四座碑前,为首的人从公文包里掏出瓶黑色的液体,往碑面的刻字上倒去。“林墨”两个字在液体的腐蚀下慢慢模糊,碑顶的军徽残片开始冒烟,像是要被彻底抹去。

“他们怕名字。”陈念的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左翅的翎羽倒竖起来,“名字能让魂找到家,他们就没法把魂炼成新的药引了!”

穿黑西装的人转头看过来,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是两个黑洞,与念安藤根部的黑雾如出一辙。为首的人举起手,陈风突然感觉念安藤的藤蔓在收紧,像是被无形的线勒住,银叶上的名字开始褪色。

“育碑人?”为首的人开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前隋的方士,唐末的节度使,民国的军阀……我们送走了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指了指第七十四座碑,“记住,无名才是永恒,名字只会带来麻烦。”

陈风的左翅突然展开,银羽在阳光下组成道屏障,护住碑面的刻字。但黑色液体已经顺着石缝渗进地里,念安藤的根部传来痛苦的震颤,那些刚刚平静下来的人影又开始躁动,眼里重新燃起恨意。

“你爹当年也挡过我们。”为首的人笑了,黑洞般的眼睛里映出陈风的影子,“他以为用银羽就能护住名字,却不知道我们早就把‘无名’的种子埋进了每个新魂的心里。”

陈风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恐惧,还有种深深的无力。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孩,他掌心的半片银羽胎记正在变淡,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抹去。

“快给他们喂魂汁!”陈念把铜铃往她手里塞,自己扑向穿黑西装的人,左翅的翎羽像刀子样划向他们的公文包。黑色液体洒在地上,冒出白烟,所过之处,念安藤的藤蔓都枯萎了。

陈风咬破舌尖,将魂汁往第七十四座碑上泼去。“林墨”的名字重新清晰起来,但碑底的泥土里突然冒出无数只手,有的穿着军装,有的光着脚丫,都在往碑面上爬,像是要把刻字彻底抠掉。

“这是所有无名魂的执念。”为首的人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些手在碑面留下抓痕,“他们恨为什么只有林墨能被记住,恨自己永远是‘无名’。这种恨,比尸解仙的怨气厉害多了。”

陈风的魂汁开始不够用,舌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看见林墨的婴孩正往那些爬上来的手怀里钻,小小的手掌拍着他们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奇怪的是,那些手碰到他掌心的银羽胎记时,竟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抓挠碑面。

“他在分自己的名字。”陈念的铜铃突然发出柔和的响声,“娘说过,名字像种子,能种在别人心里。”

林墨的婴孩咯咯地笑起来,他掌心的半片银羽胎记正在分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银点,落在每个无名魂的手背上。那些手开始变得透明,渐渐融入碑面,在“林墨”的名字周围,浮现出更多模糊的刻字,像是无数个“无名”正在慢慢显形。

穿黑西装的人脸色变了,为首的人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盒子,打开的瞬间,陈风感觉周围的光线都被吸了进去,念安藤的银叶纷纷向盒子的方向弯曲,像是要被吞噬。

“这是‘忘川盒’,能装下所有名字。”他一步步走向石碑,“你爹的魂就在里面,还有那个瞎眼货郎的,那个老和尚的……很快,也会有你的。”

陈风的左翅突然剧痛,最边缘的那片翎羽正在被盒子吸走,银羽上浮现出父亲的脸,正对着她摇头,像是在说“别过来”。

但林墨的婴孩突然扑过去,用小手拍打着忘川盒。盒子的吸力骤然减弱,盒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纹,每个裂纹里都透出微弱的光,像是被装在里面的魂在敲门。

“名字是关不住的。”陈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她的银羽突然全部竖起,化作道银色的洪流,冲进忘川盒的裂纹里。“就像种子总会发芽,就像婴孩总会长大,就像那些被记住的,总会回来。”

忘川盒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无数光点从裂纹里涌出来,在空中组成人形——有父亲的身影,有货郎的铜铃,有法海的菩提子,还有无数陌生的人影,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都在朝着第七十四座碑的方向微笑。

穿黑西装的人开始后退,他们的身体在光点的照耀下变得透明,黑洞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为首的人最后看了陈风一眼,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我们还会回来的。只要还有人想忘记,我们就会回来。”

他们消失在晨雾里时,念安藤的藤蔓突然疯长,将第七十四座碑紧紧抱住,银叶上的名字越来越清晰,“林墨”的周围,那些模糊的刻字正在慢慢成形,虽然还认不出具体的笔画,却透着股顽强的生命力。

陈风接住从忘川盒里掉出来的片银羽,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陈守义”。她把银羽按在自己的左翅上,那片羽毛瞬间与银羽融为一体,温暖得像是父亲的手掌。

陈念抱着铜铃跑过来,手里拿着块从穿黑西装的人身上扯下来的布料,上面印着那个没有眼睛的乌鸦徽记,徽记的中心,刻着极小的两个字:“无名”。

“他们还会回来的。”陈念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左翅的翎羽轻轻颤抖,“嬷嬷说城里在修新的火葬场,好多没人认领的骨灰,都要被运到这里来。”

陈风望向山外,晨雾已经散去,能看见远处的公路上,有辆卡车正往山里开,车厢上印着与布料相同的乌鸦徽记,车斗里隐约露出无数个黑色的骨灰盒。

怀里的婴孩突然指向念安藤的新叶,那里又长出片小叶,叶纹是第七十五座碑的形状,碑顶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个小小的骨灰盒图案。

陈风的左翅在阳光下舒展,最外侧的翎羽已经与第七十五座碑的轮廓完全吻合。她摸了摸锁骨处的疤痕,那里的温度提醒着她——育碑人的路,从来不是守护一座碑,而是跟着名字走,走到记忆能到达的每个角落。

林墨的婴孩正用小手抚摸那些新成形的刻字,他掌心的银羽胎记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小的纹路,像极了念安藤的叶脉。而第七十四座碑的弹痕里,渗出了新的露水,每个露水里都映着张陌生的脸,正朝着陈风的方向,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名字。

陈风知道,当卡车停在山脚下时,第七十五座碑就会开始生长,然后是第七十六座、第七十七座……就像忘川盒关不住名字,就像黑雾遮不住晨光,就像那些被遗忘的,总会在某个婴孩的掌心里,重新长出属于自己的银羽。

她弯腰抱起林墨,往卡车开来的方向走去。陈念摇着铜铃跟在后面,左翅的翎羽在风中作响,像在念诵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童谣。念安藤的藤蔓顺着他们的脚印往前延伸,银叶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在晨光里连成一片,像无数只展开的翅膀,正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而在他们身后,第七十四座碑的刻字周围,那些模糊的笔画正在慢慢清晰,第一个完整浮现的名字,是“佐藤健一”。

卡车的轮胎碾过念安藤的落叶时,陈风正站在第七十五座碑的地基前。这座碑还只是道浅浅的石痕,却已渗出淡淡的骨灰味,与山风里的樱花香、硝烟味、婴儿奶香缠在一起,像一锅熬了百年的汤。

“三百七十二个骨灰盒。”陈念数着从卡车后斗滚落的黑色盒子,铜铃在他掌心发烫,“每个盒子上都贴着编号,没有名字,只有‘75-1’到‘75-372’。”他指着最边缘的盒子,那里有道细微的划痕,与陈风左翅第三片翎羽的纹路分毫不差。

穿黑西装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卡车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个老式收音机在播放天气预报,女声温柔得像在哄睡:“北邙山区今夜有暴雨,请注意防范地质灾害……”

陈风弯腰拾起个骨灰盒,盒身的黑色漆面下隐约有字,用指甲刮开,露出“王”字的残笔,旁边还有个模糊的“芳”字。盒子突然发烫,她看见盒盖的缝隙里渗出缕青烟,在空气中凝成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正对着块墓碑哭泣,碑上的名字被雨水冲得看不清。

“是1958年的山洪。”陈念的铜铃突然指向山坳,那里的念安藤新枝正在疯长,叶片上浮现出泛黄的报纸——“王家村三十一人失踪,认定为意外死亡”。照片里的姑娘站在村口,辫子上扎着红绳,与青烟凝成的身影一模一样。

更多的青烟从骨灰盒里钻出来,在第七十五座碑的石痕周围盘旋:有穿工装的男人在机床前擦汗,有戴红袖章的学生在朗诵,有抱着孩子的母亲在排队领粮票……他们的身影都带着种模糊感,像是隔着层毛玻璃,只有碰到念安藤的银叶时,轮廓才会清晰一瞬。

“他们不是被忘记的,是被‘统一处理’的。”陈风将“王芳”的盒子放在石痕东侧,那里的念安藤突然开出朵小红花,花瓣上的纹路是条麻花辫,“就像账本上的‘其他支出’,数字后面藏着无数个日子。”

她的左翅突然刺痛,最外侧的翎羽正在分裂,化作三百七十二根细小的银丝,分别缠向每个骨灰盒。银丝接触到盒身的瞬间,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开始颤抖,有的指着自己的喉咙,有的摸着胸口,像是在说“我还有话没说”。

“得让他们把话说完。”陈念抱着铜铃绕着石痕跑,铃声在每个骨灰盒旁停顿,“老嬷嬷说,憋着话的魂会变重,飞不起来。”他停在“75-108”号盒子前,铜铃发出异常响亮的声音,盒盖缝隙里渗出的青烟是绿色的,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青烟凝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正往病历本上写着什么,笔尖突然断了,墨水在纸页上晕成个“死”字。她抬起头时,陈风看见她的白大褂袖口绣着朵栀子花,与自己锁骨疤痕的边缘完全吻合。

“1966年,县医院的护士长。”陈风的银丝轻轻拂过女人的袖口,“你在抢救台上写的不是病历,是给女儿的遗书。”她指着念安藤的某片叶,那里的露珠里映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栀子花丛里捡钢笔尖。

白大褂女人突然哭了,泪水落在石痕上,渗进泥土里。第七十五座碑的石痕开始加深,浮现出“周”字的轮廓,旁边还有“栀子”两个小字,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刻痕。

但就在此时,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突然中断,响起段杂音,杂音里混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无字会”为首的人:“暴雨会冲垮一切痕迹,包括名字。”

天色骤然变暗,山风里的骨灰味变得刺鼻。陈风看见那些刚清晰起来的身影又开始模糊,“王芳”的麻花辫在风中散开,“周栀子”的白大褂沾满墨渍,三百七十二个骨灰盒同时发烫,盒身的黑色漆面像融化的沥青,慢慢覆盖住那些刚被刮出的字迹。

“他们在烧盒子里的记忆!”陈念的铜铃发出哀鸣,左翅的翎羽被风吹得倒竖,“忘川盒的碎片还在盒底,遇水就会激活!”

第一滴雨点砸在石痕上,溅起的泥点里混着细小的黑灰,那是被彻底抹去的名字残渣。陈风的银丝开始发黑,缠绕“75-217”号盒子的银丝已经断裂,盒里的青烟在雨中瞬间消散,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是个老师。”陈风想起银丝断裂前的触感,“他的口袋里有块黑板擦,上面沾着粉笔灰。”她扑过去想抓住最后缕青烟,却只捞到把雨水,掌心的银丝烫得像火。

念安藤的新枝在暴雨中剧烈摇晃,银叶上的报纸、照片、病历本开始褪色,“王家村”的报道变成片空白,“周栀子”的露珠里,小女孩手里的钢笔尖正在融化。

“得找到他们的‘执念物’!”陈念突然想起货郎留下的铜铃,铃舌上的银羽在雨中发出微光,“爹说过,魂记不住名字,却能记住最亲的东西!”

他抱着铜铃冲进雨幕,左翅的翎羽在每个骨灰盒旁掠过:掠过“75-302”号盒子时,铃身浮现出个军用水壶的影子;掠过“75-149”号盒子时,响起段评剧的唱腔;掠过“75-29”号盒子时,铜铃突然变得冰凉,像块冻了多年的冰糖。

“是个卖冰棒的老爷爷!”陈念大喊,“他的冰棒箱上画着个太阳,每次收摊都要给流浪猫留根绿豆冰!”

陈风的银丝立刻缠向“75-29”号盒子,雨水冲刷下,盒身露出个模糊的太阳图案,与念安藤某片叶子上的纹路完全重合。青烟从盒缝里钻出来,凝成个推着冰棒箱的老人,正把根融化的冰棒递给只瘸腿的黑猫,猫的眼睛是绿色的,像两颗没被挖走的翡翠。

“张大爷,1983年夏天去世的,走的时候还惦记着没卖完的冰棒。”陈风将银丝嵌入盒身的太阳图案,“您的黑猫现在还在村口老槐树下等着呢。”

老人的身影在雨中清晰起来,他笑着摸了摸陈念的头,冰棒箱里突然冒出无数根绿豆冰,落在念安藤的叶片上,化作晶莹的露珠,每个露珠里都映着个吃冰棒的孩子,正含糊地喊着“张大爷”。

越来越多的执念物在铜铃的指引下浮现:“75-302”号盒子的军用水壶里,盛着1979年的澜沧江水,倒映着战友的笑脸;“75-149”号盒子的评剧唱腔里,藏着位女演员未说完的台词,“我不是坏女人”;最让陈风心惊的是“75-372”号盒子,里面渗出的青烟里,竟有个穿黑西装的身影,正往自己的骨灰盒上贴编号,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

“无字会的人也会变成骨灰盒?”陈念的铜铃剧烈震颤,“他们也会被忘记?”

穿黑西装的青烟突然转向陈风,黑洞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像两滴融化的银泪:“我们……也曾有名字。”他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化作枚没有眼睛的乌鸦徽记,落在第七十五座碑的石痕中心,徽记的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救我”。

暴雨在此时变得更大,念安藤的藤蔓却在疯长,将三百七十二个骨灰盒紧紧抱住,银叶上的执念物与青烟里的身影一一对应:麻花辫缠着红绳,白大褂别着栀子花,冰棒箱画着太阳……第七十五座碑的石痕在雨水冲刷下越来越深,那些编号“75-xxx”正在被新的刻字覆盖,虽然笔画还很淡,却透着股不肯熄灭的劲。

陈风的左翅已经完全展开,三百七十二根银丝全部嵌入石痕,像给石碑搭了副骨架。她能感觉到每个骨灰盒里的魂都在用力,有的在刻自己的名字,有的在描执念物的形状,最边缘的“王芳”甚至在碑底刻了朵小小的蒲公英,像是怕名字再被冲走。

“今夜过后,他们就能在碑上扎根了。”陈念的铜铃在雨里发出温暖的声响,左翅的翎羽上沾着片栀子花,“老嬷嬷说,暴雨能洗掉泥,洗不掉石头上的字。”

但陈风望着念安藤的根部,那里的黑雾在暴雨中变得更加浓稠,顺着藤蔓的叶脉往上爬,所过之处,银叶上的执念物开始扭曲:麻花辫变成了绳索,栀子花染成了血色,太阳图案缺了个角,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是‘无名’的根在吸水长大。”她的银丝突然绷紧,“无字会的人没说谎,暴雨确实能冲垮痕迹,但不是冲垮名字,是让‘无名’长得更快。”

三百七十二个身影同时看向黑雾,眼里重新燃起恐惧。“王芳”的蒲公英被黑雾缠住,花瓣一片片掉落;“周栀子”的钢笔尖在黑雾里生锈,再也写不出字;连那个穿黑西装的徽记都在黑雾中颤抖,背面的“救我”二字正在慢慢模糊。

陈风的舌尖再次尝到铁锈味,她知道该喂魂汁了。但这次需要的魂汁太多,她的血根本不够。就在此时,陈念突然咬破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铜铃里:“我的血也行!爹说我是用银羽喂大的,也算半个育碑人!”

铜铃里的魂汁瞬间变得浓稠,泛着银红色的光。陈风接过铜铃往石痕上泼去,念安藤的藤蔓突然发出响亮的生长声,银叶上的执念物重新变得清晰,甚至更加鲜活:“王芳”的蒲公英长出了新的绒毛,“周栀子”的钢笔尖闪着银光,连黑雾里的徽记都安定下来,背面的“救我”二字渗出淡淡的血珠,像在回应。

“还有我!”林墨的婴孩突然从陈风怀里挣出来,小手拍向自己的胸口。他的心口浮出片银羽,正是当初从陈风左翅脱落的那片,银羽在雨中融化,化作三百七十二滴银泪,分别落在每个身影的眉心。

身影们突然变得无比坚定,他们转身走向黑雾,用自己的执念物去触碰那些扭曲的藤蔓:麻花辫缠住黑雾的根须,栀子花的香气驱散黑雾的腥气,太阳图案的光芒照亮黑雾深处……陈风看见黑雾里其实藏着无数双求救的眼睛,每个瞳孔里都映着个被遗忘的名字,像沉在水底的星星。

“他们不是在抵抗黑雾,是在救黑雾里的魂。”陈风的左翅突然完全透明,与三百七十二个身影的光芒融为一体,“原来育碑人要育的不只是有名的魂,还有那些忘了自己名字的魂。”

暴雨渐渐变小,天边露出点鱼肚白。第七十五座碑已经初具雏形,碑面上的刻字虽然还带着湿气,却异常清晰,从“王芳”到“周栀子”,从“张大爷”到那个没说名字的黑西装,每个名字旁边都刻着对应的执念物,像幅长长的画卷。

念安藤的根部,黑雾已经变得稀薄,露出底下的泥土里,埋着无数细小的银羽,像是被遗忘的种子。陈风知道,等下一场雨来的时候,这些种子会发芽,长出新的藤蔓,指向第七十六座、第七十七座……石碑。

卡车驾驶室里的收音机又开始播放节目,这次是首老歌,女声轻轻唱着:“谁还记得我,谁还记得你,记得我们曾在一起……”

陈念抱着铜铃坐在碑前,左翅的翎羽上沾着根蒲公英的绒毛,正随着风轻轻摇晃。林墨的婴孩在碑底爬来爬去,用小手抚摸那些新鲜的刻字,掌心的银羽胎记重新浮现,这次不再是半片,而是完整的羽毛,纹路与第七十五座碑的轮廓完全吻合。

陈风望向山外,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把公路染成金色。她看见远处的城市楼群里,有无数个黑色的影子在移动,像是新的骨灰盒正在被运送,又像是新的名字正在被写下。

她的左翅最外侧,已经长出片新的翎羽,纹路模糊不清,却在晨光里闪着微光,像是在等待某个尚未到来的名字。念安藤的新枝顺着朝阳的方向延伸,叶片上的露珠里,映着无数张陌生的脸,正朝着北邙山的方向,慢慢走来。

第七十五座碑的碑顶,不知何时落了只白颈乌鸦,左翅的翎羽闪着银光,嘴里叼着根蒲公英的绒毛,像是要把它带到更远的地方去。陈风知道,只要这只乌鸦还在飞,只要念安藤还在长,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名字,这场从北邙山开始的接生,就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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