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府，察罕正试穿着神山大祭当日要穿的战甲。
门外就跑进来一个仆役：“启禀王爷，九王爷世子方夜羽求见。”
“把他带来吧。”
察罕看着镜中的自己，同时微微颔首，方夜羽要加入陪护军，这件事情九王爷已经跟他说过了。
因为之前在朝堂上，九王爷主动帮他分担了一部分赎金，察罕记着他的情，左右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他也就答应了下来。
同时，心中也是想着，在这次陪护的过程中，检验一下方夜羽的能力。
察罕其实很纠结，他是既不想女儿嫁给一个没囊没气的孬种，又不愿意女儿往后的日子里跟着夫婿冒险。
但谁让蒙皇的态度那么坚定呢，若是他无法取得对方的信任，不被重用事小，连累整个特穆尔家族事大。
所以，他准备‘公平’一些，看表现说话。
若是方夜羽的能力不能让他满意，那就让敏敏嫁给扎牙笃。
反之，若是方夜羽的能力，能够得到他的认可，那么将敏敏嫁给方夜羽也未尝不可。
不多时，方夜羽被带到了汝阳王面前。
看着站在门外那个相貌堂堂，浊世佳公子一般打扮的青年，汝阳王便是皱了下眉头。
“来人，给小王爷准备战铠。”
他吩咐了一句，方夜羽也是后知后觉，看了眼身上的打扮，心中不由一叹。
方夜羽竟是糊涂了，若是换了别人，今日他前来，碍于他世子的身份，充其量也就是纸上谈兵一番，然后告诉他放轻松，护卫工作没那么困难。
之后大都城内最好的酒楼走一走，好酒好菜伺候着。
但汝阳王不一样，这个人比较直，很少跟人来虚的。
尤其察罕今天还是抱着老丈人挑女婿的心态，自然不会跟方夜羽客气。
不多时，方夜羽换好了战甲。
还别说，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校尉装扮，在方夜羽身上，都别具一番英武。
汝阳王这才点了点头，对方夜羽稍有改观。
就在这时，府中的仆从也牵来了马匹，汝阳王的坐骑是纯种的西域大宛驹，通体乌黑油亮，没有半点杂毛，无论是身形、体态都无可挑剔，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马王。
马王刚见到主人，就变得激动急躁起来，迫不及待地甩开了一旁的是侍从，朝着汝阳王疾奔而来。
见骏马兴奋，即便是越过门槛，速度都没有减弱半分。
方夜羽急忙挡在前面：“王爷小心！”
“不碍事。”
汝阳王却一把将方夜羽推到一旁，旋即敞开胸怀。
随后，就见刚还神俊傲气的马王，竟是一个急刹，停在了汝阳王身前，仿若乳燕投怀般，将脑袋贴靠过去。
汝阳王也顺势揽过马头，用手轻抚过马儿颈处的鬃毛，脸上满是笑意。
方夜羽也是惊诧，没想到这匹马竞通人性到了这般地步。
连撒娇都会？！
“行了，出去吧，不然要是敏敏看到了，又该教训你了。”汝阳王拍了拍马头。
那神骏无比的马儿，听到敏敏二字，也像是碰到了天敌，脑袋下意识低垂下来，却又抬起眼皮，做贼一样地看了看左右。
没见到绍敏郡主那个坏丫头后，他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傲气，昂起头颅，打了个响鼻转身退到院中。
这一番举动，可能是让方夜羽目瞪口呆。
汝阳王这时也偏过头看向他，见他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行了，你也出去吧，看看本王给你准备的坐骑如何。”
“我也有份？”方夜羽有些难以置信。
他虽是武林中人，但从所使的兵器便能看出，他的马上功夫绝对不差，因此对马匹也是有所研究。
知晓一匹良驹宝马，价值是金钱难以估量的。
自己初来驾到，汝阳王便送自己这样一份大礼？
这太过大方一些了吧？
“既是九王爷托付，本王自当认真对待，再者说，此去神山，足有数百里之遥，寻常马匹如何能够胜任？”
汝阳王口中的寻常马匹，自然是在说九王爷府上饲养的马匹。
要说那些马匹普通，其实有些过了，毕竟都是九王爷从礼部弄出来的。
不过礼部的马匹，一般都是庆典仪仗所用，神俊有余而耐力不足，便是用精饲料供着，但长途跋涉，难免显露疲态，等到了神山祭祀的时候，也很难有好的精气神。
方夜羽也听出了汝阳王话中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感叹汝阳王的个性。
对方的确谨小慎微的很，但那也只是不愿说假话，一旦涉及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例如马匹，瞬间自信起来了。
说话的风格，也好像变了一个人。
心中想着，方夜羽也跟上了汝阳王的步伐，来到了院落当中，便看见了在院落中，被三五个彪悍武者围住的一匹骏马。
刚一瞧见，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
从古至今，名剑宝马美人，都是男人最喜欢的东西。
眼前这匹马，体态匀称，头窄颈高，体形高大优美，神态极具威仪。
尤其是一身淡黄的毛色，在日光的照耀下，便仿佛镀了一层黄金，光彩夺目，尽显华贵。
见方夜羽看得出神，汝阳王笑着说道：“怎么样世子，这坐骑看着可还满意？”
“如此神俊良驹，小侄若是再不满意，那就显得太不识货了。”方夜羽连连点头。
汝阳王闻言，也不吝啬，直言道：“既如此，这匹马便赠与贤侄，不过......”
说到这，汝阳王语速又有所缓和。
待到方夜羽疑惑看来之时，他才是继续说道：“这匹良驹，本王亦是刚刚得到，尚未将其驯服，若是贤侄想要骑乘它前往神山，还需费上一番力气。”
方夜羽这才明白过来。
赠马只是幌子，汝阳王的本意还是借赠马来试探他的成色。
曾经有人说，要想得到好马的认可，可要比哄骗一个美艳女子做老婆要困难得多。
只因为好马选择主人时，那眼光的确要比女子选择丈夫精确得多，至少它不会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过了，也不会瞧得白花花的银子就发晕，也正因如此，房间都流传着一句话，叫：美女虽然有时会嫁给蠢丈夫，但良驹却绝不会被庸人所御。
‘不过这幌子倒是真够大方的。’
虽明知是试探，但方夜羽也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若是人人都如同汝阳王这般大手笔，他不介意天天被试探。
“那小侄就献丑了。”
说着，方夜羽就朝着那被围住的淡黄色骏马。
等到靠近之时，那负责限制马匹活动范围的武者，也是提醒了一句：“小王爷，这马的性子有些烈，还请小心。”
说完，几名武者也是散了开来，免得待会儿方夜羽驯马的时候，伤及无辜。
方夜羽则是自信一笑，看着那因没有人围堵，而瞬间变得活跃，意图奔走的骏马，他脚下轻点，便是踏空而行，最终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骏马正欲逃走，忽地察觉到背上一沉，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情绪变得更加激动、暴躁。
在院落中上下跳动，时而急奔，而是拐弯，意图将背上的人甩飞出去。
因为是还未驯服的烈马，所以也就没有马鞍和马镫给方夜羽取巧。
此刻，他只得双腿夹住马腹，同时双手环住马儿的脖颈，才勉强不让自己被甩飞出去。
再看汝阳王，此刻已经带着侍从，躲回到了雨檐下面。
看着院中在马背上颇有些狼狈的方夜羽，时不时帮其加油鼓气，乃至出谋划策。
“贤侄，院中狭窄，你可能施展不开，把马朝西跨院赶，再往北走，有一处花园......”
汝阳王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方夜羽已然骑着发狂的骏马，朝着他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不过并未走门，而是直接从高高的院墙上面飞跃而过。
汝阳王也是驯服过烈马的人，对此倒也是见怪不怪。
至于方夜羽的安危，他更是完全不用担心，且不说府中还有高手看护，便是对方宗师初期的修为，也不太可能在驯马的过程中受伤。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带人跟了上去。
方夜羽骑着癫狂的灿金骏马，一路颠颠撞撞，终于是来到了汝阳王口中的花园。
到了花园，开阔的场地，方夜羽的压力倒也真是小了。
任由骏马横冲直撞，他只负责环住马颈，双腿夹紧，而后便是等待骏马力气用尽。
这一过程说着简单，耗时可一点也不短。
待到汝阳王领着一众仆从到来之时，那骏马依旧耐力十足，在花园中横冲直撞。
好在方夜羽大小也是个宗师，耐力亦远非常人能比。
这一人一马，便较上了劲。
时间飞逝，转瞬就是半个多时辰。
方夜羽胯下的良驹仍不见疲态，反倒是方夜羽的耐心，消磨的有些严重。
不过汝阳王当面，他也不好轻言放弃，再加上这样的一匹宝马世所罕见，若是不能降服，便是方夜羽也会心生遗憾。
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那奔驰癫狂的骏马，总算是慢了下来，却仍是心高气傲，不愿被人降服。
方夜羽见了，亦是皱起眉头，看了眼旁边汝阳王的方向，有心显露出一些真本事。
便施展了所学功法之中，有关精神力威压的法门。
精神力压盖而下，那奔驰的骏马，果然受到了影响，眼神从最最开始的高傲，很快就转为了惊惧，继而变成了顺从，缓缓停下了步子。
一旁，汝阳王也发觉了马儿的异常，瞧着方夜羽，脸上虽仍带着笑意，心中却暗自叹息。
终归是年轻人，耐心不足。
不过能坚持一个多时辰，倒也算是出彩了。
“恭喜贤侄驯服良驹。”
看着方夜羽轻抚着灿金色马鬃，汝阳王上前恭贺。
方夜羽连忙应道：“还要多谢王爷成全。”
“来人呐，带小王爷的马去上鞍、钉马掌。”
汝阳王朝着身后的侍从开口。
侍从则是朝着方夜羽走去，恭声道：“世子，这边请。”
......
......
来到了马棚，侍从也是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马鞍，又找了府中顶好的工匠打了马掌，给方夜羽的坐骑按上。
方夜羽则在一旁看着，同时也欣赏起了汝阳王府上其他的名贵马种。
要说汝阳王不愧是兵马大元帅，府上光是能够叫出名号的骏马，便有二十几匹，其他的骏马即便是稍有不如，但放在外面也是千金难求。
忽地，方夜羽想起了之前汝阳王说过的话。
那时，汝阳王将九王爷府的马匹，比作寻常，方夜羽虽然嘴上没有反驳，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毕竟九王爷府上，除了九王爷从宫里搞来的御马，还有他自己的坐骑。
他自认自己养在府中的坐骑，或许比不上汝阳王的坐骑与对方赠予自己的这匹宝马。
但总归也不应以寻常而论。
可如今见了这马棚之中的良驹宝马，他也不得不服，相比之下，自己府中的坐骑，若是放在这里，恐怕真的会泯然众‘人’矣。
念及至此，方夜羽也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可忽地，他眼角余光又见到了一匹骏马，同样未上马鞍，却是比马棚之中所有的骏马，都要来的自由。
对方竟然在马棚旁的院子中，信步闲游，嘴里还叼着一朵大红牡丹花，边走边嚼。
方夜羽虽不是什么养花的名家，却也认出那花朵的名贵。
如此名贵的花，竟然让一匹马给糟蹋了？
固然那也是一匹骏马，可就像他养在府中的坐骑一般，在这马棚之中算不上多么出彩。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是养马人不小心，让马偷溜了出去？
正想着，一旁属于他的坐骑，也钉完了马掌，被牵到了他身旁。
那侍从见方夜羽看得出神，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匹眼熟的骏马，嘴里的大红牡丹花只剩下些许花瓣，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这祖宗，又是把哪里的花圃给祸害了啊。”
“嗯？这马有什么特殊之处么？”方夜羽听出了侍从话中意思，可他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马有什么特殊的。
充其量就是比其他的骏马更加匀称一些，再就是表情要更丰富一些，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旁若无人地四处打量着，就像是携鹰犬上街挑选‘猎物’的纨绔子弟一般。
听到方夜羽的话，侍从也是无奈说道：“那是郡主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