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教尹露露说的那一套话术，就是明确那个人的行为是在单方面的欺负自己，而不是两个人互相斗殴的性质。
尹露露点点头，把自己哥哥说的话都记下来。
“勿谓言之不预”在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
李丽质有些惊讶：“唐律中还有这样的规定？”
尹煊点点头。
他早就托周小三给他弄来了一套《贞观律》，这段时间就将这本略有些粗糙的律法翻阅了一遍，一些可能要用到的条文都记了下来。
就比如说......斗讼。
律法在这个时代不一定完全有用，但只要占据了道义高地，那无论做出什么来，都是情有可原。
秋闱放榜还有一段时间。
食肆的日子过得平淡且悠闲。
王氏在听到自家闺女能去学塾读书，可把她高兴坏了，取了铜子买了些绢给尹露露制了两身新衣裳——这是之前尹煊都没劝动的。
李英姿也开始和李淑一样，大早上的赶到食肆里来。
练武嘛，早上的时间是不能放过的。
第一天尹露露就后悔了，她哪想过成为一名英姿飒爽的姑娘，竟然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深秋的早上寒意不轻，李英姿带着尹露露、玖儿，绕着整个坊市跑了一圈，尹露露只跑了半圈就累得跑不动，最后还是被李英姿给扛回来的。
玖儿倒是很能坚持，跟着李英姿跑完了全程。
一圈也不长，大约是在三公里左右，作为开始的运动量，也是凑凑合合。
李英姿带尹露露、玖儿习武。
尹煊也不会亏了李英姿，早上开始就做了满满的肉菜，还不收她钱，看的李丽质和李淑一阵羡慕，嚷嚷着要教尹露露琴棋书画，也想换来这样的待遇。
王氏听了乐得合不拢嘴。
尹露露一边哭，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肉。她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有多么凄惨、辛苦。
她恨，自己昨天干嘛嘴贱要说自己想和李英姿习武，这下好了......不仅要学武，还要学习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食肆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炸串铺子生意的营收，也是算在尹煊头上的，系统似乎是发现了经验结算的漏洞，已经发布了一个补丁，只有等一份食材完全卖出去之后，才能给尹煊结算经验。
这让他好一阵唏嘘，又烧了一个写着系统的小牌牌。
同福食肆在怀贞坊有了一些小名气之后，慕名而来的人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只点一盘番茄炒蛋，要不然就是土豆肉丝和地三鲜。
再贵一些的辣椒炒肉就几乎没人去点，更不要说红烧肉。
即便过来吃饭的人，每每看到李丽质她们桌上的红烧肉，总会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菜，可荷包也总是会限制住他们的行为。
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同福食肆。
那是属于快活林掌柜的眼睛。
这几天，他是眼睁睁看着快活林被拆的一干二净，除了一个屋子的框架，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剩下来。
他手里剩的钱不多，只有一两百文，连买个住所的钱都不够，还真是应了尹露露的那句话，活的像个乞儿。
找一份工作，也能糊口。
可他不甘心。
一辈子好容易混出个人样，仅仅因为一念之差，全打了水漂，成全了尹煊。
这几天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同福食肆。
毕竟是曾经白手起家的人，托人买了几串炸串之后，他也是琢磨了出来，这个东西似乎大有可为的样子。
说不定这就是可以让自己东山再起的东西。
只是......成本看起来有些太高了一些。
可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如果不去考虑其后果的话，总都是会有解决办法的。
快活林掌柜就盯上了......同福食肆的泔水。
经营食肆，免不了要和泔水打交道。
泔水这玩意，虽然看起来有些让人恶心，可它的确是一个好东西，能喂猪、喂狗，甚至能去喂羊——这样养出来的羊，肉质肯定要差一些。
可草料多贵？一桶泔水才多少钱？
也能够拿去当肥料，沤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天早上，收泔水的人刚交了五文钱买下半桶泔水，快活林掌柜就在他走出同福食肆视野里的时候拦住了他。
挑着泔水的这汉子，看着脏兮兮的快活林掌柜，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去去，这是泔水，里面的东西不能吃。”
“讨饭别处讨去！”
吃了泔水很容易死人，虽说......按照唐律这条人命也算不到他头上，可总归是一件晦气事。
又被错认成乞丐了！
快活林掌柜咬了咬牙，把怨气憋了回去，探脑袋朝着同福食肆的泔水桶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他吓了一跳。
肉眼可见的油水，就这么飘了厚厚的一大层，看这个量，好像就是炸串用的油？
快活林掌柜一边作揖，一边轻声说道：“您误会，我并不是乞丐，只是有些事，想要找您打听打听。”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两文钱，塞到了汉子手里。
汉子顿时喜笑颜开，态度也柔和起来：“您有什么事想打听的？”
“这同福食肆的泔水几日一卖？”快活林掌柜问道。
汉子老老实实回答：“一个月前是三四天一卖，前些日子是隔天一卖，最近他们生意太好，都是一天一卖哩。”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
“他这家泔水好是好，就全都是油水，回家自己还得煮一下，不然猪羊吃了容易闹坏肚子，一个畜生比他娘的人还金贵，人都吃不起的油水给它们吃还那么娇气。”
快活林掌柜对猪羊不感兴趣，又问道：“一天一收？那像这样的油水，几天一回？”
汉子笑得很灿烂：“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油水呢！”
每天？
快活林掌柜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瞪圆了眼。
这么说来......那家食肆每天炸串的油都会换一遍？
这么暴殄天物的？
连带着他都心疼了起来，这么大的油水，不知要多少成本。
“您这泔水是多少钱收的？”快活林掌柜问道。
汉子眼珠子一转，留了个心眼：“那家食肆的泔水可贵了，王娘子说价说的厉害，这半桶泔水就要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