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季一一的裙裾扫过青砖地面的苔藓，停在一扇斑驳的乌木门前。门环上的铜绿在夕阳里泛着幽光，隐约能听见院内孩童嬉闹的回声。
“院子其实有很多孩子，都是商会里那些姐妹的，那些孩子平常都是王婆婆在照顾，小才是里面最小的，好在他自小就比较听话，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麻烦王婆婆。”
季一一领着程序到了院门前，抬手用门环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笃笃笃，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是谁啊？”院子里立刻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几分好奇。
季一一轻轻放下门环，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是我，小强。”
“哎？是一一姐，快来帮忙。”话音刚落，门那边便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伴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被推开，几个小孩像欢快的小鹿一般，从门后蹦了出来。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红扑扑的脸蛋，满是惊喜地问道。
“一一姐姐，我妈妈也回来了吗？”一个小男孩拉着季一一的衣角，眼中满是期待。
季一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抱着自己大腿的一个孩童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今天有事，所以提前回来了。你妈妈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呢。对了，王婆婆呢？”
“王奶奶带着小才弟弟去外边买菜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一姐姐，他是谁啊？”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程序，眼中满是好奇。
程序被好几双小眼睛紧紧盯着，不慌不忙，从容地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暮色中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程序一串一串地分给几个小孩，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你们好呀，我是你们一一姐的朋友，来，请你们吃好吃的。”
程序暗自庆幸，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熊孩子这种生物出乎意料的少。在他看来，这些孩子纯真可爱，很是招人喜欢。
才把糖葫芦分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老妪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一一？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程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妇人正朝这边走来。她前面稳稳地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身后背着一筐菜，脚步虽然略显缓慢，却稳稳当当。
浪浪山上金丹修士众多，程序在一众修士中，战力算是靠前的。在他给其他小孩分糖葫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朝这边走来的老妇人，老妇人看起来极为普通，只是一个炼气后期圆满、即将筑基的暮年修士。
然而，她怀中的孩子，却给程序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阿婆，我有点私事，罗姐姐就让我先回来了。程序，这是王婆婆，这就是我弟弟小才。”
季一一一边说着，一边从妇人手中接过季成才，然后将他抱到了程序面前，眼中满是期待，问道：“你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很像？”
程序看着眼前的小孩，本想直言小孩除了眼睛，其他地方以后变数很大，现在根本看不出来是否相像。但话到嘴边，又换成了温和的回应：
“你们两个长得的确是很像呢。”
“程序，你要不要抱一抱小才，小才他很乖的，不像一般孩童一样哭闹，日后长大了也会很懂事的。”季一一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程序自然听得懂季一一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她的顾虑。想到这儿，程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走到季一一身边，双手摊开，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我要提前说好，要是把他弄哭，你可不要怪我哦。”
“不会的。”季一一原本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程序小心翼翼地接过季成才，在这一瞬间，他仔细端详着季成才，小手粉嫩，手指纤细；小脸圆润，泛着健康的红晕；小嘴嘟着，煞是可爱；鼻子小巧玲珑，以及，刹那间，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掠过的错觉般的鎏金暗纹。
而在程序打量季成才的同时，他也敏锐地发现，季成才似乎也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专注。
这小孩，好像不对劲儿！
程序的眼神不自觉间带上了一丝锐利的锋芒。
虽说自己这个小女朋友似乎有点恋爱脑的潜质，但程序自认为自己还没到那种地步（应该？）。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到爱屋及乌的程度。
这怀中的季成才乖得有些离谱了，通常用来形容婴儿懵懂无知的这个形容词，跟他刚刚的那种眼神完全不沾边。
想到这儿，程序还想再仔细确认一下，然而怀中的季成才却突然打了个哈欠，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两只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在了程序的怀中，仿佛刚刚那充满探究的眼神只是程序的错觉。
“程序，小才似乎很喜欢你呢，他一般不在陌生人怀中睡觉的，阿婆也是带了他几天他才信任阿婆的。”季一一看着这一幕，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看着如此开心的季一一，程序也不自觉地跟着傻笑起来，挠了挠头，说道：“哈哈，是吗？”
“你把小才给我吧，我把他放在屋子里去，他睡醒了会自己哭的。”暮色渐浓，檐角铜铃在风中轻颤，季一一伸出双手，准备接过孩子。
看着抱着季成才走进房间的季一一，程序挠了挠头，心中暗自思索。难不成是刚突破，五感突然增强，有些不适应，所以才出现了“过分解读”的情况吗？
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只是乖了点，眼睛大了点，能奇怪到哪去。想到这儿，程序挠了下鼻子，自我安慰道，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才怪！
程序心中猛地一紧，妈的，肯定有问题。李福和其他几位长老之前教导他们的时候，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修士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眼睛可能会被欺骗，耳朵可能会被欺骗，鼻子等感官也可能会被误导，但目前为止，还没人能刻意针对修士的直觉动手脚。
等回去，他就求着宗里那几个长老来个人过来看看。都2502年了，看了这么多小说，他必不能让人阴了。
“程序。”季一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见季一一的声音，程序立马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怎么了？”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季一一抱着个包裹走了出来。
“我，我想着你那天的衣物都坏掉了，就在商会里选了一件，你要不要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季一一走到程序面前，脸颊微微泛红。
檐角铜铃又响，惊起几只晚归的雀儿。谁也没注意厢房的雕花窗棂后，本该酣睡的婴孩正睁着那双鎏金暗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