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空灵的鲸鸣将空间震起一片涟漪，万米长的天穹巨兽自空间中缓缓游出。
它飞向波涛汹涌的海面，撞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掀起万丈海浪。
宽大的背上，大概有百余人。
一身黑衣的江辰立在人群中，脸上戴着花纹诡异的五色面具。
在他身边，是沉默不语的洛栖。
江辰拿出地图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便走到最前面，朝那位敲着木鱼的老和尚屈身一拜。
“晚辈欲之所往已至，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前辈。”
“去吧。”
老和尚依旧敲着木鱼，轻轻点了点头。
江辰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转身毅然离去，很快就带着洛栖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
许久，老和尚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
“阿弥陀佛。”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施主。”
“……”
身后，一众修仙者望着江辰离去的方向，想起了什么。
有人无奈叹息，有人面露嘲讽，也有人悲叹，眼中尽是对优秀后生的惋惜。
“自古寻蓬莱者，归之寥寥。”
“到头来不过以命换命，又是何必呢。”
……
浩瀚无垠的海面上，飞过一道流光。
依照地图中的记载，最终他停在了一处几乎被海水淹没的残破小岛上空。
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些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残垣断壁，在海浪的侵蚀下面目全非。
“蓬莱仙城，想来便是这了。”
江辰眼神微动，落到岛上。
正在嬉戏的海族幼崽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煞气，纷纷潜入海底，只冒出个脑袋好奇望着。
远处，几位正在谈笑的海族强者动作微顿，纷纷侧目望向此地。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间的灵识接触，也让它们感到一阵窒息，如坠冰窟。
那人身上的煞气几乎凝结成实质，身后更是隐约可见一尊恶相修罗。
见对方没有对那些幼崽出手，几人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传音命那些幼崽赶紧回来。
一位海族强者皱了皱眉，沉声道：
“如此厚重的杀孽，此人恐怕就是当年屠了整个白玉城的那位杀神…五行道人。”
“是他，那副面具我认得。”
众人小声议论着，随后目光又落到洛栖身上，眉头微皱。
“祂是……泽雨之神？”
“这般高贵纯洁的神灵，为何会跟这种恶人走到一块？”
众海族皆信仰海神，自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神力波动，也能感受到了那份亲切。
“不对……”
几人中感知力最强的那人眉头一皱，脸色凝重。
在它的感知中，洛栖的神力已经微弱至极，本身的气息也是飘忽不定，就像一片飘在大海上的孤舟，摇摇欲坠。
它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再看，就把你们几个眼睛挖了。”
“！！！”
几人心中一惊，连忙远遁。
“……”
江辰收回目光，走到一块被海水淹没了一半的残破石碑前，缓缓伸出手。
这时，海面忽然翻涌起来，一丝温润但又磅礴的气息降临此地。
本身只是死物的浩海在这一刻仿佛有了意志，兴奋地欢呼着，恭迎祂的到来。
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洛栖身后。
“好久不见，泽雨。”
“瀚海？”
洛栖转身望去，来者是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妙曼女子，眉眼轻柔，那双蔚蓝的眼中始终带着一丝怜爱。
但此刻，祂眼中的怜爱逐渐褪去，化作悲伤，又盛着愤怒。
祂轻叹一声，抬头望向江辰。
“你未能照顾好他，人子。”
“是我的错。”江辰并未反驳。
“你知道便好。”
海神的眼神愈发冰冷，周围的海水随着祂的情绪掀起巨大的海啸，如同天地在怒吼。
轰！
一条条由海水凝结而成的万米海龙冲出海面，掀起狂风大浪。
属于神王的恐怖压迫感，瞬间压得江辰体内的骨骼咔咔作响。
见此，洛栖脸色微变，想要劝一下海神。
但海神反手将他护在身后，冰冷的神眸死死盯着江辰，已然动了杀心。
“你可知，此去蓬莱，九死一生？”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带上他。”
海神的想法很简单，江辰的死活与祂无关，对方能带回仙草最好，带不回来也算以死谢罪。
但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已经失去神格的洛栖带上。
洛栖已然没有了力量，没有了自保之力，若是江辰死了，那洛栖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蓬莱。
“人子，你是想…让神灵为你陪葬吗？”
“……”
江辰沉默了。
见此，海神缓缓抬起手，身边逐渐凝聚出一根根足以贯穿山岳的水矛。
“区区人子，妄想渎神。”
“停下！”
眼看水矛即将射出，江辰也拔出了灵剑，洛栖一咬牙，冲到两人中间。
见此，海神射出的水矛轰然破碎，没有伤到他分毫，江辰体内翻涌的灵气也重新平静下来。
“泽雨！”
海神大怒，咬牙切齿道：
“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若不是神种之中的龙王残魂庇护，如今你已烟消云散！”
“然而你做了这么多，他非但不感谢你，反倒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
洛栖摇摇头，眼眶微红。
“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我陪了他百余年，我比谁都清楚他的自私，他的卑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让我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
洛栖转头看着江辰，哭着笑着。
“他对我真的很好，他纵容了我一生，任我胡闹，陪我看尽千山万水，人间百态。”
“既然如此，那我纵容他一次又何妨？”
“哪怕是……渎神。”
“……”
“……”
见他执意如此，海神缓缓闭上眼，周围翻涌的海水也逐渐平息。
“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便不再多言。”
“但是……”
祂话锋一转，看向江辰。
“人子，此去你只有两条归路。”
“要么带着洛栖活着回来，要么你俩都死在蓬莱，若是洛栖死了，你也别活。
说罢，祂转身离去，留下几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江辰心中。
“污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泥潭中，别去玷污了纯净的溪流。”
“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团糟，也敢染指他人。”
“你好好想想，你配吗？”
“……”
江辰眼神微动，沉默不语。
恐怖的威压散去，周围巨大的海龙也随着海神的离去消失。
明明一切都平静下来，但江辰心中却好像还压着什么，甚至比刚才更加沉重。
“江辰？”
这时，洛栖来到他身边。
见他神情恍惚，洛栖安慰道：
“没事的，我都知道的，也是我自愿的，并不怨……”
“小栖……”
江辰忽然打断他，随后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你可以慢慢想，这次…我不逼你。”
“……”
洛栖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眸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