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亘古不变的山岳，压在每个人心头。
道德经蒙尘的景象犹在眼前，人心如渊的叹息尚未消散，可那份要种下一颗种子的执念，却也在这寂静中悄然滋长。
女娲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如清泉滴入磐石。
“诸位，即使前路迷雾重重，纵使人心叵测如渊，这一步，总要踏出去。”
她抬眼，眸子里的执念很重：“我补过天，见过洪荒破碎，众生沉沦。”
“那时的绝望比此刻更深，若不伸手去补，天只会塌得更快，经书纵是如此，也好过任由黑暗吞噬一切。”
“我等总要试试。” 她不断重复，三个字轻如鸿毛，却重若泰山。
菩提闻言，指尖念珠骤停：“善。”
话音落，他指尖微动，洞壁上忽然浮现出四大洲的山川河岳，四洲疆域，清晰可见。
“经书当分四份，遍传四洲。” 菩提声音在洞内回荡，“悟空，八戒，悟净，你三人持经一卷，传于大唐，那里人族汇聚，当为先声。”
孙悟空踏前一步，金箍棒顿地，声如金石：“俺老孙领命！”
猪八戒挠了挠头，嘟囔道：“传经就传经，可路上的馒头得管够啊……”
沙僧合十，沉声道：“沙悟净遵命。”
菩提目光转向虚空，三霄仙子身影若隐若现。
“云霄，琼霄，碧霄，你三人持经一卷，往西贺牛洲，那里妖魔混杂，需以雷霆手段护经，亦需以慈悲心怀渡化。”
三霄敛衽应道：“谨遵法旨。”
“无当，金灵，龟灵和石矶。” 菩提再唤，四道身影自暗处显现，“你四人持经一卷往南瞻部洲，那里纷争最烈，因果纠缠，需步步为营，以佛心映人心。”
无当圣母玄衣微拂，金灵圣母金纹闪烁，四人齐声领命：“我等领命。”
最后，菩提看向洞外：“赵公明，申公豹，你二人持经一卷，往北俱芦洲，那里苦寒蛮荒，多有上古遗族，需以智谋破局，以勇力立威。”
屋外传来两道回应，一道沉稳如钟：“赵公明领命。”
一道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暗藏锋芒：“申公豹遵了。”
申公豹复活后，菩提并没有追究他之前叛变的责任。
通天也是如此。
菩提环视众人，语气郑重：“四洲传经，步步皆险。若遇不可解之困，无需硬撑，可回方寸山求援。”
“记住，” 他放慢语气，“经是死的，人是活的，渡人先渡己，护经亦护心。”
“同时这些经书需徒步送去，不许借腾云驾雾之术飞行。”
“因为经不可轻传，经不可轻取。”
“去吧。”菩提郑重提醒众人。
话音落，洞内光华骤起，通天从乾坤袋掏出几十卷经书。
菩提又用大神通再次撰写三份，总共四份。
四支队伍各持经书一份。
孙悟空三人化作一道金光，率先冲出洞外，破空而去。
三霄仙子驾云而起，仙光缭绕，往西方而去。
无当圣母与金灵圣母率队，玄衣金纹交织，向南而去。
北俱芦洲方向，一道雷光，一道黑影，亦瞬间消失在天际。
很快殿内复归宁静，洞外云海翻腾，风声渐急，一场席卷三界的传经之路，就此拉开序幕。
菩提静坐蒲团，鸿钧垂眸于侧，三清默立，气息与山岩古木相融，不动如山。
传经之事已发，四洲风起。
“老魔头与道女若知晓人族要迎经书，是否出手阻拦？” 鸿钧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菩提回头，眸中映着洞外虚寂：“可能性极大。”
他声音平淡，却透着寒意，“以他们的道行撕裂虚空，打出一条传送通道直抵此处，不过一念之间。”
“如今，只能等。”
场内忽然传来几道厚重的喘息声。
女娲忽然抬首，手臂微微一颤，眸中清光乱了几分：“不对……”
她眉头紧锁，神念如网，遍扫三界，却再也捕捉不到那道熟悉的，带着太阳真火气息的身影。
“陆压的气息没了。” 女娲看向菩提，罕见带着一丝急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太上老君拂尘轻挥，沉声道：“女娲师叔稍安，陆压乃是准圣，便是肉身陨灭，元神亦能遁走，断不会气息全无。”
他顿了顿，眉头也微微蹙起，“只是这般彻底消失，确实怪异。”
菩提闭上眼，周身泛起淡淡琉璃光，神念化作无形之丝，跨越万里之遥追寻那两道一同出现过的气息。
正是陆压与冥河。
片刻后他睁眼，眸中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找不到。”
“一丝痕迹都没有。”
殿内陷入更深沉寂。
元始天尊缓缓开口，“莫非是被那道女抓走了？”
“除了他，谁能让两位准圣同时销声匿迹，连气息都荡然无存？”
这个猜测如一块巨石投入静水，激起无声波澜。
可即便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众人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道女实力深不可测，此刻若真藏于暗处，自己根本无从寻觅，更无法出手营救。
上古洪荒的恐怖，绝非大洪荒和小洪荒可比。
方寸山的寂静，更添了几分沉重。
“呸！”
通天教主猛地握拳破骂：“这两个东西死了活该，两个养不熟的渣滓！”
他大吼大叫，震得洞顶落下来几点尘灰。
“先前还当他们已经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敢情全是狗屁！”
“什么助师尊渡劫？” 通天冷笑，“分明是盯着那天道圣位，想趁乱分一杯羹，真当旁人看不破他们那点野心？”
“高估了，真是高估了！” 他脚底在地面用力一踩，杀伐之气翻涌，似有万千剑影在震动。
女娲静立一旁，指尖补天石微寒。
她没有看通天，也没有再提陆压，只是眼帘轻轻垂下，遮住了眸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波澜。
那点曾存于心底的，对同门的念及，对过往情谊的牵念，此刻已如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沉默是她最后的态度。
无需多言，失望到了极致，连叹息都是多余。
幽冥深处，炼狱般的洞府内，烈焰滚滚。
刑天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狰狞的纹路，每一次捶打，都让身前悬浮的混沌精金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火星溅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黑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