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拉着青衣，面色平静，看着房中三人形如鬼魅，偏偏枪势、棍法和拳路相互交织之下，竟然保持着寂静无声的状态，脑海中不觉联想到商丘之前，杨猛在火车上说的禅宗觉性妙谛……
“念起念息，念息觉起；觉起觉灭，觉觉圆明……
觉性自性，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自具足，本无动摇……
何其自性，能生万法，此万法殊途同归，皆可通向心内虚空，名之为大，又曰‘摩诃’……”
嚓嚓……
房间里，三人的身体还在游走变化，不时的彼此纠缠换手……
可在青衣和若离的眼中，马、杨两位枪棒大宗师，动作总会不时出现微不可查的停滞，凌厉而又诡变的枪棒技法，偶尔会被杨猛的拳势牵引、变化，出现一丝的不协调……
更为让两女无法理解的是，两位枪棒大师傅每与杨猛对视，眼中都会有一刹那的游离，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偶尔会瞬间恍惚一下，被杨猛彷佛魔术般的手、眼、印、诀吸引……
两大宗师时而出手如电，时而仔细倾听杨猛的低语，眼神中露出的光彩愈发灿烂，充满了即将打破虚空得见真如本来的喜悦……
“涅盘之拳，拳出如梦，千手千眼，倒颠自性，以无招胜有招，以无心胜有心，一切有为武技战法，皆可观照入梦，幻化为万法诸相梦幻泡影……”
杨猛双臂闪动，在空中拉出了十二道残影，时而出拳似水线激流，时而掐动手诀看似眼眸，在手眼互换的动势之中，在两大宗师的心内虚空中，影射幻化出一尊千手千眼菩萨相。
而随着这诸多手臂残影和幻化的菩萨法相出现，原本流畅如水的手印和眼诀，再次出现了润物细无声的变化，顺着两位想打破虚空的枪棒大师，引入了新的视角和一种与武道结合的心灵幻术之中……
“这是虚空之千手手印，幻化之千眼印诀，原来心内虚空之外，果然有神佛意志窥探……”
马青山和杨延岗心中震撼，从杨猛毫无烟火气息的六十四手中，感受到了一种崭新的拳术理念，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武道意志。
这六十四手乍一眼看似八卦掌，实则又将太极拳中柔劲和云手发挥得淋漓尽致，加上杨猛口中不停念诵着六十四手眼咒印的歌诀，让马青山和杨延岗如同着魔一样，忍不住去观想这六十四手观音法相……
“虚空菩萨相！”
两位枪棒大师的动作缓慢如龟，其中蕴含的劲力却渐渐达到顶峰，原本的关门搭手，已在杨猛的刻意引导下，渐渐的变了味道！
青衣的双眼眨了眨，并没有担心，她很清楚自己的男人，当年便将丹道修行之秘公之于世，如今的这个场面，大概是想助两位枪棒大师一臂之力……
马青山和杨延岗动作再次放缓，几乎已经慢到了极致，但在心内虚空之中，却彷佛化身战将，手持长棍、长枪，与那尊投射出出来的菩萨幻相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金猴奋起千钧棒，虚空澄清万里埃……”
马青山的棍出如风，脚下步伐似踩着一条草莽火龙，与那身后绽放着六十四手的千手观音相战成一团。
那六十四手中，皆有一颗眼睛闪烁，不时还会发出阵阵光晕，幻化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断打在他的天启棍上……
“就差一点点！”
马青山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能参透这虚空中飘荡的歌诀，以自己最强的天启六合绝棍击败这尊千手千眼观音，一定能与心内虚空一同击碎碎，得以看见虚空之外的真实景致……
杨猛双手仍然不停转动挥舞，最后无声无息的搭在了两位大师身上，只凭双眼中的武道意志，便将手眼咒印中的幻术融入了心外真空，将千手千眼观音的动势与打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种结合了瞳术的拳术 印法 幻术，在无我、无他、无真、无空的手印激发下，幻化出种种幻像和无数残影，观照至两位大师的心内虚空中……
刚刚两位大师施展枪棒绝技时，不仅仅将其中的打法、精髓和关隘以歌诀低诵而出，更是以手把手的姿态，将其完全展示出来。
如此，武道意志压制在某一个临界点上，将其浑身的精神和气势抽离，汇聚在心内虚空之中……
“原来，打破虚空之后，便可将拳术融入觉性，一举一动皆如法术神通，看似拳招绵软无力，实则却另藏玄机，在出拳的刹那，便已将觉性之力发挥到极致，将对手的精神意志瞬间压制，并通过禅宗心法，一点点影响对手的思维甚至是六感，在不知不觉间便被拉入心内虚空……”
若离心中感慨，眼中满是深深的震撼，忽然明白了道家所谓一眼千年，和密宗佛子转世轮回这两个典故中，所隐藏着的巨大信息。
相传吕洞宾得汉钟离点化时，便是一眼入梦，并在梦中转世投胎了十次，从一次次的转生中，挣脱了万丈红尘的种种欲望，最后一步登天，成为纯阳剑仙。
而杨猛眼前展露出来的这一手虚空幻术，便颇有当年汉钟离的几份神韵，已脱离了常人想象的武道境界，简直是真正的一拳神通。
既是虚空，便无真实，任由你枪法鬼神莫测，棍术霸道通神，如果不能窥破虚空幻像，便是打上一百年，仍然也只是与自己对战而已。
人最难战胜的，便是自己。
因为你所知道的，所猜想的，所擅长的，自己同样也一清二楚。
而打败不了自己，你便永远无法挣脱融入了心内虚空之后，那幻象对自性的镇压。
除非，能在这种糅合了幻像、残影、意志、动势的心内虚空中，感悟到体内自性的真实存在，唤醒超脱了眼、耳、鼻、舌、身、意的觉性之力，才能一举打破幻象虚空、得见真空！
届时，单凭突破虚空后的自性，便足以窥见真我本如，自然也能挣脱杨猛这糅合了涅盘之拳，还有六十四手眼印诀的武道神通！
若离距离打破虚空，如今也与两位枪棒大师一般，相差了一线。
可她如今的觉性时时萌动，又融合了体内先天婴儿的先天觉性，其敏锐程度，远远超出宗师级高手的心眼范畴，再加上杨猛刻意将她的觉性隔离在外，才能清楚的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着虚空等级战斗的真正凶险之处！
“咦？”
杨、马二脚下一顿，身体彻底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刚刚头上和双肩上如狂风骤雨般的澎湃气息，便好似被杨猛用玻璃罩猛然扣在其中，就这般戛然而止，凭空的从若离和青衣的心眼中消失不见。
“姐姐？”
青衣有些疑惑，不知刚刚还反复纠缠的搭手，为何忽然烟消云散，只留下三人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仔细看，这便是心内虚空之战的凶险！”
若离扭过头，看着青衣不解，便低声的以杨猛的拳论，还有自身在六甲养生功中窥探到的虚空奥秘，一一讲述给青衣倾听，却不知道，在她阐述着杨猛对心内虚空的理解之时，刚刚呆立不动的马杨二人，又渐渐拿回了一丝主动权，微微的颤动起来！
“嗯？不愧是传承有序的名家，这梨花枪和天启棍传承的绝技中，隐藏着一缕打破虚空的动势，和前辈高人留下的一丝武道精神！”
杨猛双手轻轻地搭在马青山和杨延岗的肩部和胳膊上，感知到他们两人体内气血放缓，发劲低落高涨的过程，并通过潜流一般的气血运行，了解到经络、骨骼和肌肉的变化，借此彻底摸清了两大宗师枪、棍绝学中的真正动势，最后微微的松了口气。
若是如暗仁剑圣那般，三者以抛开生死的姿态，进行实战决斗，一拳一脚之中，都充满了极大的凶险和未知，杨猛自然绝无可能轻易战胜两大枪、棍宗师的联手。
然而，当两大宗师选择了关门亮活，以口谈之法，将绝技中的打法关隘和歌诀一一道来，才让杨猛想到以千手千眼咒印的手段，结合打破虚空的拳术至理，一点点将两人的欲望激发，彻底陷入了心内虚空的桎梏。
这已不是实战能力的对拼，而是对彼此武道理论乃至武道哲学的印证与比斗。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比实战更加凶险万分。
关键的是，杨猛是自家红楼的姑爷，两者心里自然相信，他不会对自己人暗下杀手。
再加上两位大师突破的心思颇为急切，想要借着追逐杨猛武道意志，来一举打破虚空，才会让在他的引导下，全神贯注的将武道意志抽离，遁入心内虚空之中与幻像激战。
房间中寂静无声，四处无风，三人的身上的衣服却无风自动，散发着一缕缕昂扬的战意，在心内虚空中不断交织和反复碰撞……
这是心灵力量上的交锋，也是武道巅峰追求的超脱之境……
迈过这一步，便可跳出三界之外，遁出五行之中，从此仙佛同路，超凡脱俗。
迈不过去，便可能丧失神智，甚至走火入魔，命丧当场。
哪怕有着杨猛手把手的引导，也没人敢说这一步便一定可以迈过去。
时间静静的流逝，若离和青衣的心渐渐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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