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带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陈四海一勒缰绳，身后上万名南粤军弟兄沉默地涌向码头。可当码头的景象撞进眼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光景，比传言的可怕十倍不止！
泊位上，蹲着十几条日不落帝国的铁甲舰！那庞大的身躯，陈四海估摸着少说也有四五千吨。更吓人的是其中几条，个头比别的足足大了一圈，怕不是有上万吨，活脱脱是海上碉堡，黑洞洞的主炮管子粗得能塞进个人。抬眼往海天相接处望去，灰蒙蒙的海面上影影绰绰，至少还有三十几条同样大小的日不落帝国军舰，像一群等着噬人的鲨鱼，把海面堵得严严实实。
码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穿土黄色军装的日不落士兵，怕不有好几万！钢盔锃亮，刺刀成林。沙袋垒起的工事后面，重机枪的枪口阴森森地指着岸上。一尊尊野战炮褪去了炮衣，炮口低垂，透着杀气。最扎眼的是那二十多辆缓缓移动的铁疙瘩——日不落帝国人的坦克！履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炮塔像野兽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他们这群“土包子”。
陈四海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眼前发黑，攥着缰绳的手心全是冷汗。
旁边的林白瑜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四…四海！这…这他娘的日不落佬，架势也太吓人了！就…就咱们这点家当，就是把全盛时那十几万兄弟都拉来填进去，够人家那大炮轰几轮？怕是半天都顶不住，就得全交代在这儿！”他看着码头上那些比水缸还粗的舰炮，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一炮砸下来，一个连的弟兄怕是连渣都剩不下！再看看自己这边，弟兄们手里攥的还是老套筒、“汉阳造”，那几挺宝贝似的捷克式机枪，怕是连人家军舰的漆皮都蹭不掉！
陈四海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是…是够劲！可…退不得啊！白瑜！今天让一步，明天日不落帝国佬就敢踩到你脸上拉屎！刚把小鬼子揍趴下，这红毛鬼闻着腥味又来了！这帮子洋人，心比海还深！今天认了怂，咱们就是民族的罪人，死了都没脸见祖宗！”他胸口憋着一股邪火，又夹着透骨的寒意，猛地一夹马肚子，战马嘶鸣着，带头冲到了码头最前头。
马蹄踏过冰冷的地面，陈四海的目光扫过码头一角——几百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南粤军弟兄，静静地躺在血泊里，暗红的血把地上的石头都染透了。一股子血腥味混在海风里，直往鼻子里钻。陈四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牙都快咬碎了！可抬眼看到那些漂浮的钢铁堡垒和黑洞洞的炮口，那满腔的怒火又被冰冷的现实死死压了下去。
他勒住马，对着那群趾高气扬的日不落帝国军官，强压着怒火吼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大夏的地界上，杀我大夏的兵！立刻给老子滚出大夏去！再敢往前一步，别怪老子手里的枪不认人！” 这话听着硬气，可陈四海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他在绝对劣势下能撂下的最狠的话了。他甚至咬着后槽牙想，只要这帮瘟神肯走，之前抢东西杀人的账…他妈的，捏着鼻子认了！
日不落帝国兵队列里，一个肩章闪亮、下巴抬得老高的军官踱了出来，正是威廉上校。他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嗯？你又是哪一位？” 那腔调，活像在问路边的野狗。
“老子是南粤总督，南粤军司令，陈四海！” 陈四海挺直腰杆，声音像砸在铁板上，“这是大夏的地盘！识相的，带着你的人，马上滚蛋！”
威廉还没吭声，他旁边那个叫斯宾塞的上校就抢着开口了，脸上堆着假笑，话里却全是骨头：“陈司令，别紧张嘛！我们是尊贵的日不落帝国皇家军队。” 他假模假式地指了指被台风刮得一片狼藉的码头，“奉香江总督约翰爵士和远东舰队罗兰少将的命令，我们这是…来帮忙的！台风刚过，你们这地方，啧啧，惨啊！” 那“帮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格外刺耳。
“帮忙？” 陈四海冷笑一声，斩钉截铁，“用不着！大夏的事，大夏人自己办！救灾安民，是我们自家的事，不劳你们这些‘洋大人’费心！” 他特意在“洋大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目光扫过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和冰冷的炮口，这“救灾”的幌子，骗鬼呢！
“不需要？” 斯宾塞脸上的假笑瞬间没了，换上了一副居高临下的倨傲嘴脸，“陈司令，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皇家海军千里迢迢开过来，耗费了多少燃油军费？一片好意，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轻蔑地打量着陈四海身后那些装备简陋、面带菜色的士兵，“再说了，就凭贵军这点…实力，能顾得过来这南粤省上千万的灾民？陈司令，拒绝我们雪中送炭，于心何忍哪？” 他把“实力”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图穷匕见，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强硬：
“既然陈司令不识抬举，那就明说了吧！奉约翰总督与罗兰少将令：贵部南粤军，限令四十八小时内，全体撤出南粤省！本省一切防务及善后事宜，即日起，由日不落帝国远东舰队及皇家陆军——全权接管！”
“什么？”
陈四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们……要我们撤出南粤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