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振奋军心，向北收拢残兵。”
诸葛亮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而后让人设立刑场，让人把他俘虏的“大鱼”押上来。
此人，正是想要仿效韩信，背河结阵，想要逼着大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马谡。
白天大败之时，马谡觉得自己无颜面回去见士颂。
从前那些对诸葛亮能力的质疑，对诸葛亮的不屑和逆反心理，在他大军溃败的一瞬，都变成了对他自己而言，最无情的嘲讽。
此刻，诸葛亮端坐于主位，而他却是阶下囚。
“幼常，当年在荆州，你我也是故交，今日你若愿意归汉，我当既往不咎，在陛下面前，将你保下，如何？”
这是诸葛亮选择劝降了。
虽然明知几率不大，但他终究还是想要试试。
马谡轻蔑一笑，也不知道是笑诸葛亮，还是笑他自己。
“孔明，你把刑场都设立好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劝降，有意思吗？”
“我马家，自我三哥起，便是西楚臣子，我家追随楚王二十余年，两把文兴剑，都在家中。如此厚恩，我马谡有脸投降于你？”
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士颂当年，率军入关勤王之时，也是大汉忠义之臣。可惜先受排挤，被逼出洛阳，后又败于曹操，数万精锐，命丧关中。”
“想来也是那时，他的内心，出现了挣扎，放弃了辅佐大汉。”
接着，诸葛亮又道：“不论你信是不信。我意，待复兴大汉之后。便让楚王士颂，镇守交州，雄视南疆诸蛮，为我大汉守边。”
“那时，你依旧可以前往交州，在楚王麾下效力。”
马谡听了这话，忽然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说道：“孔明，你把我当傻子耍吗？看看北面的火光吧，刘备的连营，必然被破，你们季汉，已经完啦。”
马谡这么一叫嚣，点破了诸葛亮心中的哀愁，让诸葛亮面色一沉。
“昔日高祖和项羽争天下，亦是屡战屡败，然最终垓下一战定乾坤。”
“如今士颂看似强横，然内部多有裂痕，朝堂上，诸派系争权夺利，地方上，唯靠严苛律法强压。”
“一旦士颂兵败身亡，西楚即刻土崩瓦解。”
马谡对于诸葛亮的言论，满脸不屑，嘲讽道：“那你怎么不说，若是北面一战，刘备死了，你们季汉，还能继续维持吗？”
“徐州，青州之人，还会认这个季汉朝廷吗？”
“兖州，豫州的中原世家，还会认季汉这个牌子吗？”
“罢了，多说无意，要杀便杀，我马谡不是怕死之人。”
诸葛亮被马谡这么一激，心中倍感凄凉，是啊，要是刘备死在今夜了，他要怎么办。
储君年幼，且尚未教育好。
国内诸多世家力量，左右朝政。
一旦刘备真被士颂所杀，这恢复汉室江山的大业，真就中道崩殂了。
想到这里，诸葛亮的眼角，不知不觉有了泪珠。
他们诸葛家，累世汉臣不说，为了复兴汉室，他诸葛亮放弃了士颂多次邀请，就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
结果，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到头却是一场空。
“把马谡推出去，斩了。”
即便是被季汉士兵拖着向外而去，马谡依旧高声呼喊：“诸葛孔明，刘备今日之败，已经再无起复的机会。你为何执迷不悟，还不投效楚王！”
“楚王对你，何其优待纵容，你却忘恩负义，你羞是不羞？”
可马谡的叫喊，根本无法让季汉军士停手。
不一会儿，马谡的人头，就被放在了盘子上，放在了诸葛亮的面前。
诸葛亮背过身去，默默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他此刻，心中莫名的悲哀。他挥泪斩了马谡，哭得却并非马谡。
他哭季汉政权，前途未卜。
他哭皇帝刘备，生死难料。
他哭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当然，恐怕还有一丝对于马谡的不忍。
在诸葛亮看来，马谡此人，虽然看似华而不实，不堪重任，但其实学识丰富，眼光长远，若是真能在自己身边参谋，将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可惜，世上的许多事，真不是他诸葛亮可以决定的。
人心，人性，这些东西，别说他诸葛亮了，就算是再过千百万年，也永远不会有人说得清楚。
“把马谡人头，传阅三军。”
“就说，西楚重臣，马氏五常之一的马谡，今日被斩，西楚军队已经不堪再战，无力阻拦我们北上和陛下汇合。”
“明日一早，我们便继续北上，前往许昌方向。”
这边，诸葛亮用马谡的人头，做了鼓舞军心的道具，一如历史上，被诸葛亮斩杀后，用作安抚军心的道具。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并不太远的小商河附近。
赵云已经弃了刘备的龙纛，单枪匹马冲出了重重包围。
那龙纛本来是刘备身份的象征，他赵云举着龙纛突围，一开始也能吸引一些西楚将士，以为是他赵云护卫着刘备突围。
但随着士颂都带着精锐颂卫营包围过来，他假作刘备，吸引注意力的做法，显然被看穿了，他再继续举着龙纛，反而拖累了自己。
他最终突围的时候，在季汉军营的最南面，遭遇了徐晃部队的拦截。
准确来说，徐晃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宗预。
宗预作为守在季汉连营最南面军营的军官，早就已经被徐晃逼到了绝境。
生死关头，赵云忽然从树林中杀出，电光火石间刺出三枪，徐晃和他身边的亲卫纷纷退避。
徐晃认出赵云，不敢大意，招呼周围的西楚军士一起包围过来。
但结果赵云根本不做纠缠，给宗预解围之后，招呼一声，就继续向南突围。
宗预抓住机会，也带着一批人，顺势也向南突进。
只是他的这个动作，让徐晃大怒。
“赵云也就罢了，那杆亮银枪，确实厉害，你宗预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徐晃觉得自己受了屈辱，提起自己的大斧，带着一队亲卫，就跟在宗预身后。
占据雍凉后，西楚这边的战马资源得到了良好的补充。
普通军士也就罢了，徐晃这种重将级别的人物，士颂都有专门配备上等好马。
在这种乱战之中，马匹的优势，终究得到了体现。
宗预和他麾下的骑兵，很快就被徐晃赶上，迫不得已之下，宗预只能调转马头，和徐晃拼命，只是他武艺平平，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徐晃斩落马下。
倒是他的这次反击，吸引了不少西楚追兵，为赵云脱困，争取了一些时间。
赵云并不知道自己的突围背后，一共牺牲了多少季汉将士。
但是他清楚，从他自己扛着刘备的龙纛开始向南走的时候，就吸引了诸多的西楚军队来围剿他。
而他这一路，却并未遇到刘备。
若是他预料不错，刘备应该是在张飞的保护下，向北突围成功了。
“我当快速南下，先去汝南，而后进入淮南地区，去找丞相。”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诸葛丞相，有改变局势，扭转乾坤的能力了。”
想清楚这点，赵云马不停蹄，快速南去。
很快，他就将混乱的战场，嘈杂的声音，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漆黑的夜里，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赵云也好，他胯下的照夜玉狮子也好，奔走鏖战了一夜，难免疲惫。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河。
此河不深，赵云策马来到河边，将长枪插入泥土之中，而后双手捧起河水喝了两口，而后拿出水壶，就开始灌水。
“前方饮水之人，可是常山赵子龙忽？”
身侧，河水下游，忽然响起了一声招呼，让赵云大惊，他翻身上马，立刻拔出亮银枪，严阵以待。
“何人在此？难道是颍川那家士族曲部？”
季汉和西楚在颍川鏖战，这周边的百姓，早就逃了。不论刘备和士颂如何宣传他们自己是仁义之主。
但兵过如洗，双方开战之后，出现来的乱兵，土匪，想要在这混乱之中谋取私人利益的人，都让百姓恐惧。
此时能留在这里，见到落单的武将，还敢大声询问的人，赵云本能就想到了颍川本地的世家子弟。
“哈哈，果然是赵云。”
远处人群走近后，赵云终于看清楚了对面。
是西楚的军队。
“老将军，可知天水姜伯约？”
领头一人，目如朗星，大耳垂轮，虽是少年之身，但脸上却神采奕奕，显得颇为自信。
赵云一愣，而后说道：“你是那毒士贾诩的弟子？”
姜维笑道：“老将军出言，为何这般无礼，老师教我谋划，也是为了安定天下。”
“哼，小子，你以为你身后这十多骑，就能护住你吗？”
赵云说完，端起长枪，怒目而对。
姜维笑道：“在下遵楚王之谋划，在此恭候多时了。”
“本来按照楚王之令，见到将军之后，当即射杀即可。”
“只是我心中不忍，想着将军一世威名，不该如此埋没。如今刘备惨败，无力起复，中原易主，已成定局。我王扫荡中原，安定河北，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今局势，将军何不留下有用之身，为天下百姓，为国家将来，谋划一二？”
姜维劝降的话，在赵云听来，何其可笑。
“云漂泊半生，方才得遇明主。”
“相逢陛下于危难之间，南征北战十余年，情谊堪比桃园。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背主投降！”
话音刚落，赵云就举枪冲杀过来。
“放箭！”
姜维一声令下，身边的亲卫们，立刻射出了箭矢。
但这些零散的箭矢，在赵云面前，不值一提，他将亮银枪挥舞起来，轻轻松松就将这些箭支挡下。
“小子，在我面前还敢大言不惭！”
此刻，赵云准备一枪刺落姜维，而后趁势突围而走。
但情况，就在他距离姜维不到二十步时，骤然变化。
小商河的河水不深，但多有淤泥衰草。
姜维带着队伍站立处，正是小商河河流蜿蜒曲折之处。赵云想要直直地冲过来，就需要纵马踏过这些淤泥处。
加上半夜时分，光线昏暗，照夜玉狮子更是奔走一夜，刚刚休息片刻后，又再次提速冲击。
这种长跑了一半，刚刚休整片刻后又被迫跑起来的状态，最是难受。
也就是这种情况下，赵云也好，照夜玉狮子也好，根本都没有注意地面的情况，只当是对面的姜维站在那里，自己沿着河岸，就一定能冲过去。
结果，就这么直冲冲地冲进了小商河的淤泥之中，仿佛跌落陷坑的一般，连人带马，陷在河内。
“放箭！”姜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调中，多了一丝冷酷。
“铛铛铛！”
又一批箭雨，被赵云挡下。
“射马！先把他胯下战马射死！”
姜维很快就改变了策略，指挥弓弩手，集中火力，先射赵云胯下战马。
这招果然有效。
而且埋伏在暗处的王平也找到了机会，射出一箭，在众多射向战马的箭矢中，射向赵云手臂。
“吁吁吁！”
中箭的战马发出了悲鸣。
“卑鄙！”
中箭的赵云，格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随着照夜玉狮子倒下，赵云跟着跌落淤泥之中，行动艰难。
“放箭！”
“送赵将军一程！”
姜维再次下达军令，随即拱手行礼，表达了自己对于眼前这位一身是胆名将的敬意。
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落下，仿佛一阵暴雨来袭。
陷入淤泥中的赵云，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今夜的夜空，虽然被大火映照成了红色。
但远处的天空中，依旧有两颗流星，划过长空。
好巧不巧，正被抬头看向天空的士颂所看见。
“不管是战兵也好，还是拉的人头和壮丁也好，今夜过后，刘备手上还能有一万人都不错了。”
“他向北突围，无非就是跑去陈留。他季汉在黄河沿线，还有军力吗？”
士颂心中不屑，盘算起自己后面的行动起来。
“马谡和姜维在南面，只怕是拦不住诸葛亮多久。”
“诸葛亮新组建的淮南军团，能有三万战兵都不错了，其余部队，只怕都是新拉的壮丁，但那支部队，只怕也是季汉最后的实力了。”
“是继续追杀刘备，还是转头南下，趁机把诸葛亮的军队消灭掉？”
士颂看着在季汉军营里，开始忙碌起来，组织救火的部队，一时间难以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