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上下失和
营地外喊杀震天，隐藏在营门下方的唐九田却是一脸疑惑：“老沈，这是什么情况，敌军怎么不曾进来？”
沈谭也是满心不解，敌军确如魏璋所料，果然趁夜劫营，可又只劫了一半，声势造得倒是不小，却连一支箭都不放就离开了，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再等等吧。”沈谭压着声说，“刘将军亲自在外设伏，就算要追，也比咱们方便。”
唐九田浓眉紧皱，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千骑又一千骑，同样的“进攻”方式，一刻钟来上一次，已经持续了四次。
连绵的喊杀声在大营外回荡，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诡异的宁静。
沈、唐二将始终没有乱动，依旧领着两万大军，藏身在大营四边的木栅之下，士兵们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兵器，却无人敢擅自出击。
而营地南侧的洼地之中，刘文康同样是等得有些焦急：“四次了，敌军要干什么？”
魏璋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也许是在试探”。
其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哪有这样试探的？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聋子也能听见了，己方却一直未有所动，傻子也该知道是设了埋伏。
可敌军既已知晓，为何还要不断行此无用之举？
刘文康瞥了魏璋一眼，紧握手中的偃月刀，咬牙道：“再来一次，本将便派兵追杀！”
魏璋微微皱眉，沉吟道：“敌军四次进攻，来向分别是两次正北，一次正东，一次正西。很明显，他们也是怕我军设伏，才在靠近草原的方向对我军营地发动袭击，如果不把他们堵在大营里，就算我军去追击，他们也可趁着夜色逃离。”
刘文康环视四周，大营依着山坡而建，南边是起伏的丘陵林地，草木河流，地势复杂，因此己方才在这边隐藏身形。而敌军三个方向都来了一次，却始终不往南边来，显然是应了魏璋的猜测。
“若真如你所说，可以料定，敌军一定还在北边。”刘文康轻声呢喃，“如何才能将其围困呢？”
魏璋想了想，提议道：“不若分兵两路，从大营东西两侧过去，对敌军形成夹击，逼迫其靠近营地。”
刘文康看着魏璋，想着临行前梁王一再推荐此人，身为梁王府谘议参军，智谋超群，是不可多得的一个谋臣，便也同意他的计策：“既然如此，你我各自领兵……”
话声未落，却又听得一阵比前几次都要响亮的喊杀之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单单的呐喊。
数千支羽箭胡乱射入营地之中，短短几息之间，每个骑兵就已射出三箭。
三轮过后，连恭明当即高举马刀，大喝一声“撤”！近五千轻骑便如潮水般快速退去，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夜色和被惊扰的营地。
眼见周围有不少将士中箭倒地，唐九田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一扯缰绳，纵马从藏身之处跃出，怒吼道：“我倒要看看，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沈谭紧随其后，还没来得及劝止，便听得东边传来齐声呐喊：“多谢刘将军助我练兵！”
声音划破夜空，回荡在天地之间，也传入了正要有所行动的刘文康耳中。
他恨不得咬碎了钢牙，猛地挥动长刀，怒声大吼：“传我军令，连夜夺城！”
“不可！”魏璋连忙劝止，“将军，万万不可，敌军此番显然是在乱我军心，没准前路就设有伏兵，只等我们去追，一旦中了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刘文康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魏璋，眼睛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魏璋心头一颤，依旧躬身再劝：“还请将军三思！”
刘文康依旧注视着魏璋，他在思考，可又思考不出什么，脑海中天人交战，不断浮现出当日柳溪村的惨状，以及，因燕朔那两箭而卧床近三个月的挫败！
半晌，他才猛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遥望东边，极为不甘地说：“你说得不错，燕行之此人，的确不可小觑……传令吧，回营休整，明日再战。”
魏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指挥伏兵返回营地。
而在营门之前，唐九田望着营地内正在忙着收殓尸体的将士们，只觉胸口被火灼烧着一般，一口气堵在其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老唐，先回去吧！”沈谭已经不知劝了多少次，唐九田依旧不为所动。
正说话间，却见刘文康领大军赶来，沈谭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果然，不等他拉住，唐九田已经策马而走，奔至刘文康面前，极为不满地问：“刘将军，你们在外埋伏，敌军五次进攻，为何一直没有行动？”
要说这一次谁最憋屈，当属他刘文康，尤其是敌军撤退时喊的那句诛心之言，更是冲他来的，他此时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点。
“你在质问本将？”
“末将不敢！”唐九田嘴上说着不敢，眼神却毫不退缩，回应着刘文康冰冷的目光，“末将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刘文康强压怒火，不冷不淡地说：“燕行之此举，显然是在试探我军的虚实，若我们贸然追击，难免会中了他的圈套。”
“我们有十万大军，还怕他什么圈套？”唐九田冷笑一声，“昔日的伐凉先锋，统北名将，怎变得如此胆小，莫不是数月前那一战，被燕行之吓破了胆？！”
刚刚追上来的沈谭，恰好听见这一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老唐，你给我闭嘴！”
“我为何闭嘴？”唐九田瞥了他一眼，不依不饶，“我雍州军何时吃过这样大的亏？之前不过攻打一个村子，便被他折损近两万，今日又……”
“唐九田，你个莽夫，胡说什么？”组织后军的魏璋赶来，大声怒斥，“燕行之何许人也，你先前不也险些命丧在他箭下？不去追击是我献的策，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老魏，你……”
魏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刘文康抱拳：“刘将军，此人不喜读书，性格鲁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鲁莽？”刘文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凝视着唐九田，嗤笑一声，“鲁莽就该有鲁莽的代价，依军法，当众喧闹，不敬上将，该当如何？”
沈谭心中一惊，连忙求情：“刘将军，还请您饶他这一回！”
魏璋也劝：“我军初到，未战而先杀大将，于军不利，还请将军宽恕他这一回，准其戴罪立功！”
刘文康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策马返回营地。
正当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呵斥唐九田时，却又传来刘文康冷冷的声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五十军棍，自己去领罚！”
……
岷洮，燕朔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渐渐靠近的骑兵身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连恭明策马进城，快速上了城楼，抱拳道：“将军，敌军并未追击。”
“没有追击？”燕朔有些意外，“刘文康这个老匹夫，怎会忍得住？”
他看看连恭明，沉吟片刻，轻笑一声，“看来敌军中有多智之人，罢了，派人去通知褚青锋，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