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穿过静谧的大街，抵达府门时已接近丑时。
平日里紧闭的大门此刻站了好些人，她们立在两个大红灯笼下，挺直腰杆，踮起脚尖，直到看见马车从远处驶来脸上才露出喜色。
轮毂声渐近，几人赶忙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可算回来了。”
景夫人打头，芳娘搀扶着青姨娘走在后面。
关子瑶落地要朝她奔去，却被她喝止了，“站住。”
“母亲……？”
她听话驻足，眼里全是不解。
景夫人没解释，只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根松柏枝，用青绿叶沾了水，给两人挨个点。
“去去晦气，咱才能过个好年。”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怎么过的。
提心吊胆，也不能寐，生怕她们被欺负了。
好在陆小侯爷有消息传来，说她们虽被拘着却并未受苦，这才稍微放心。
关子瑶明了，拉着关月一起排排站，“好好的被麻烦找上门，是该去去晦气。不过幸好我们聪慧，有惊无险，母亲莫要担心。”
景夫人：“你还挺骄傲？”
“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她一边安慰着，一边伸手抚平景夫人微拢的眉头，挽住她的手臂，“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好困啊。”
“是是是，你最聪明，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呢？”
关子瑶：“我那是不小心，而且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就你理由多！”
景夫人笑着睨了她一眼，不忘回头招呼关月，“小月，今儿时辰太晚了，待明日我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定把你们这些天瘦下的肉都补回来。”
“谢过夫人。”
关月微微颔首道谢，走到青姨娘身边，搀住她的手往里进，小声说话，“夜里寒气重，母亲身体才刚刚恢复，不该出来的。”
青姨娘摇头，“我不是纸糊的，没那么脆弱。你刚从伯府出来，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要来接你的。”
她抓着关月的手腕，只觉得掌心握着的骨感又明显了一些。
“荣安伯性子小气，就算不敢真对你们动手，也会使些小手段，这几日想必吃睡都不安稳吧？”
“确实吃得不怎么样，但好在房间还算干净整洁，我们也没受太多苦。”
至岔路口，她依然没有停步，搀着人走上石子铺就的小路。
反倒是青姨娘疑惑了一声，拍拍她的手，“不必送我回去，这里也没几步路，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关月摇头，“无妨，不差这一会儿。”
青姨娘听她这么说，也不勉强，随她去了。
等走出石子路，重新踏上回廊，关月才问道，“母亲认识荣安伯？”
“不熟，只见过两面。”
那个时候，她亲眼见荣安伯鞭笞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他的年轻人，将人打得皮开肉绽，抹了好久的药才结痂好全。
只是现在提及，她语气中已没有波澜。
关月也没有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只道，“无仇便好。”
青姨娘笑了笑。
她遥遥望着晚香堂的院门，停下来对她说，“好了，别送了，你若是想跟我说话，明早再来吧，女子要少熬大夜，对身子不好。”
“听母亲的。”
关月和她道了别，转身往松涛苑走。
迎香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开口，“小姐，那荣安伯真没把你们怎么样吗？”
那日，她和玄狐都被赶走了。
玄狐去寻陆小侯爷，她则赶回府中报信。
关月不在，也没人吩咐她做事，她便悄悄去荣安伯府附近守着，向进出的下人打听二位小姐的消息。
银子散出去不少，真正有用的消息却没几条。
全是坑货！
“他把我们带走就是一时怒气，想在围观百姓面前保持脸面，实则无理无由，自然不敢真拿我们怎么样。”
把她们放走，也是给自己省麻烦。
迎香亦步亦趋，“可是他们还没有还您和大小姐公正呢！”
这几日出门，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对此事的议论。
加之沈听雪先前在暗中推波助澜，越传越夸张，仿佛两人做了十恶不赦之事。
现在自由了，名声也是要的。
关月不见着急，缓缓道，“明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房间里的被褥趁前日出太阳时晒过，是以格外蓬松暖和。
关月一直睡到午时才转醒，外面已然暖阳高照。
“小姐醒啦？”
迎香进来查看时，见她在穿鞋，于是连忙走过来挂帘子，“常记的伙计刚到府上，时间刚好。”
“嗯？”
关月动作一顿，“他们来做什么？”
“夫人说，是小姐您这边一早差人告诉去常记，让他们午后送几份甜点来。”
迎香也觉得奇怪。
小姐一直睡着，何时派人出门过？
看关月面露异色，迎香接着道，“要不奴婢去回了他们？”
“不必，让他们送过来吧。”
庄叔少有不请自派人来府上的举动，想必有什么要紧事。
“是。”
很快，就有伙计端着包装好的盒子进来，里面有三份甜点。
他一一放好，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见礼，“关二小姐好。”
伙计十分面善，关月想了想，迟疑道，“你是阿德？”
“二小姐好记性，”阿德笑，“居然记得小的的名字。”
“是庄叔让你来的？”
阿德：“不是，是何大人让我来的。”
关月一愣，阿坚派他来，莫非是右相的事情有消息了？
“何大人让小的转告您，白瓷轩的那位老板和右相熟识。二十几年前，右相还未发迹之时，晚娘是家中长辈为他指定的妻子。但右相科举高中，娶了现在的夫人沈氏，便再没有听说过这位未婚妻的消息了，直到十年前，她才出现在盛京，开了家瓷器铺子。”
关月确有怀疑晚娘的背景，但没想到背后有这么深的牵扯。
“消息准确吗？”
阿德：“何大人说多次确认过，不会有假。”
这么重要的事情，若非板上钉钉，阿坚不会说出来。
她又问道，“那晚娘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