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听了娘亲说的话，方多病想到了远在京城的老方，“我、我爹。”
“娘知道，”何晓慧拉住了儿子的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声说道，“知道，你是想你爹了，只是刚过了年，工部要准备来年一年里宫里的用项，还要根据皇帝的喜好再做些增减。”
方多病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老爹每年就是年前和现在最忙，想来这段时间，爹是不能回家了。
“不要紧。”何晓慧又拍了拍儿子的手，便将人放开，用下巴点了点咕嘟咕嘟冒气的暖锅，“先吃饭，先吃饭，说不定你爹过两天抽空能回来一趟。”
方多病点了点头，中午那顿团圆饭，他其实吃了不少，又睡了一下午，此时却不太饿，看着铜锅里不住翻滚的油花只觉得有些反胃，他晃了晃脑袋，等胸中那股不适过去，再一次甜笑着看向小姨。
“怎么？”何晓凤挑眉看着自己这外甥，“这是回过神儿了，又想起他来了？”
方多病咧着嘴直乐，从锅中左挑右选的找了一块好牛肉，放进了小姨碗中，“小姨，你就告诉我呗。”
“他呀~”何晓风格用筷子尖隔空点了点外甥的额心，见大姐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便收回了手，将那块牛肉放进口中，细细嚼了，方才开口说道，“下午我陪着李先生去看过你一次，你睡的昏天黑地的，李先生不让我叫你。”
“你们去找过我？”方多病皱起眉头，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嗯~，小祖宗，你怎么睡的这么死呀……”
“呸呸呸，不许胡说，”何晓慧轻轻用手拍了拍桌子，有些嗔怪的看着自己小妹，“大过年的，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对对对，我说错了。”何晓凤也呸了三声，立刻执起酒壶将大姐的酒杯倒满。
“娘，没事儿，这不是过完年了嘛。”方多病说着话，不经意间看见锅中飘着些蘑菇，便夹起这蘑菇仔细看了看，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这里怎么会有这蘑菇，这不是……”
“对呀~”何晓慧喜滋滋的喝了酒，也执起筷子，从锅中夹了一筷子蘑菇放进了儿子碗中，“所以我才说李先生厉害呀，你以为只那一个册子就能哄得你娘这样开心吗？”
“啊？”方多病看着自己碗中的蘑菇，呆愣愣的半张着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蘑菇是南胤的特产，当地人将鲜蘑菇晒成了干，熬汤炖鸡炖肉都喜欢加些蘑菇干一起炖煮。
因为他喜欢这蘑菇，他和李莲花离开南胤时，还买了些存在莲花楼里，只是这一路上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却没想到家中居然还有。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何晓凤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自家外甥的额心，“这一路上李先生做的事儿多了，你是一点儿都没发现呀~”
“什么？”方多病心知这蘑菇干肯定是李莲花弄来的了，只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吃饭，先吃饭，吃了饭，娘再好好和你说说这里面的门道。”何晓慧挥了挥手，见小妹安安静静的开始吃饭了，自己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热酒。
何晓慧喝了这酒，瞟了一眼自己儿子，见儿子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吃着碗中的蘑菇，便已经知道自家这傻小子看来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几个月来断断续续收到的东西，她有些担心自家的这傻儿子。
可想到了李莲花，又有些欣慰，还好这次傻小子出门便遇到了贵人，要不然啊，这小子可能连骨头都得被人砸碎贱卖了。
221.
方多病看着密室里桌子上摆满了的东西，满目的惊奇。
这些东西，他都见过，这些都是回程这一路上他们路过集市时见过的特产和玩意儿。
“娘，这都是李莲花带来的？是我回房了以后他去莲花楼取来的吗？”方多病用手指着一匣子胭脂，“这东西，我怎么没见他买呀？”
“傻小子，你要是有李先生一半聪敏，娘也就不担心了。”何晓慧说着摇了摇头，“这些走的都是驿站，这几个月来，一点一点送来的，不知不觉的便攒了这么多样品。”
“样品？”方多病挑了挑眉头，“这些都是样品？”
“可不嘛，”何晓凤摇了摇手指，将一边的蜡烛又挑亮了些，“晚上吃的那些蘑菇，两个月以前就寄到山庄里来了。”
“两个月以前？”方多病傻了眼儿，按照路程计算，李莲花买那些蘑菇干的时候，他们还在南胤境内。
“对呀。”何晓慧点了点不远处的八宝木锁，“这是和蘑菇一同寄来的，还有这盒胭脂，也是南边的东西，是一个半月以前收到的，这几个月，驿站的小哥，几乎是隔个两三天就要跑来咱家一趟。”
“啊？”方多病满眼的疑惑，又叫了一声娘，“这、这是为什么？莲花要做什么？”
何晓慧见儿子眼神儿清澈的能养鱼，抿唇笑着抬手点了点儿子额心，“真是一点儿经商的天分也没有。”忽而她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唏嘘，“真是像足了二妹，一颗心思都放在了江湖上。”
“好啦，好啦，大姐，你就快告诉小宝吧，一会儿把他急哭了，李先生该来找咱们麻烦了。”何晓凤急忙岔开了话题，这一说到二姐，大姐又要伤心，这样好的日子，可不能让大姐和小宝伤心。
“你呀，你呀。”何晓慧点了点自己小妹，将眼中的泪意咽了下去，指着桌上的东西给自家儿子解释，“这就是李先生的良苦用心了。”
见儿子还在发呆，何晓慧等了一会儿，便和颜悦色的给儿子讲起了生意经，“小宝，生意买卖想要赚钱，最重要的便是控制成本。”
“货物的质量很重要，可我们做生意，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赚钱啦~”何晓凤怕大姐累着，便接口说道，“这些东西的购买时间、地点、价钱和各个驿站的银钱价目，都被记在了那本小册子上，我和你娘亲，只要将收到这些东西的时间记好，这样一对比，便能知道它们在路上的时间和成本，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哪里的驿站可靠，哪里的不可靠。”
“路上的成本？”方多病歪头看着小姨，“咱家不是有商队吗？”
何晓慧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朗声笑道，“傻小子，要是官家的驿站能用，咱们当然能省下这部分成本……”
“小姨，那大骗子现在到底藏哪儿去了？”方多病低声喝问了这一句，见小姨似是被他吓住，他咬了咬后槽牙，转头看着娘亲，便又委屈巴巴的说道，“他骗我说他不懂经商之道。一路上做了这么多事儿，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和我说过……”
“傻小子，他可是四顾门的门主，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呐？”何晓慧被儿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去书柜边上，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打开了盖子，在儿子眼前晃了晃。
方多病伸手去接那匣子，却被娘亲避了过去，他睁圆了眼睛，心有不满的问道，“这些又是什么？”
“地契和房产……”
“一匣子？”方多病揉了揉眼睛，“满满一匣子？”
何晓慧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方才李先生交给我的东西。”
“老狐狸！大骗子！”方多病恶狠狠的骂了两句，忽的转身出了门去，一边走一边骂，“什么游医，什么没钱？这样还叫没钱，那我不得穷死咯……”
222.
李莲花带着一身潮气，摇摇晃晃的回了客房，刚一推开门，便有一人砸进了怀中，他佯装着惊讶，将人稍稍推开了些，柔声说道，“我身上潮，你离远些，一会儿再冰着你了。”
方多病仰头看着李莲花，抱着人深深吸了两口气，闻着这熟悉的阳光味道，心中才得了一丝的熨帖，现在他是一刻也不舍得松手。
方才他从书房出来，气呼呼的回了房间，越想越生气，明明眼睛已经困的打架了，可躺在床上，却心焦难忍，翻来覆去的难受极了。
等了半天，小姨和娘亲也没来看他，莲花还不回来，他越想越生气，让旺福去门房打听了，说是这一下午也没人出府。
听着这消息，方多病心中更加难受，心中埋怨老狐狸做事情没交待，偏偏这狐狸身怀绝世的轻功，想要到哪去，日走千里也不是难事儿。
还好璃儿聪明，问了府中丫鬟，打听到李莲花被安排在了客房，他立刻裹了大氅摸了过来，只是他过来时，这屋里连个灯都没点，院里更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这下倒是让方多病着了慌，心说这老狐狸不会是因为嫌弃天机山庄怠慢了他，真的悄没声息的又跑了吧。
可娘亲和小姨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莲花的关系暂且不说，只说李莲花好歹也是天机山庄的贵客，怎么会被这样慢待。
“你跑哪儿去了？”
“啊？”
屋中没点灯，借着照进屋中的月光，李莲花见方多病双眼通红，仰着一张莹白的脸，满面的委屈，头发也只用了一支玉簪松松挽了个髻，一头青丝便披散在了狐毛镶边的青紫色缎面大氅上。
李莲花皱起眉头，用力将人箍进怀中，沉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还敢问？”方多病满心的委屈此刻都化作了呜咽，抽抽搭搭的轻声啜泣着埋怨，“一下午了，天都黑透了，你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