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哦老爷，你可能不晓得，阿贡喇嘛已经上天了。”
“他被升华了，骨头渣滓都吃的不剩下，要说那些秃鹫，肠子是硬，大骨头棒子说吞就往下吞，那叫一个刺激解压。”
老龚还在说着，还在喋喋不休。
“显神，你认为呢？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确保万无一失吗？”
我爸反而不看老龚了，视线落在我身上。
一时间，我却不作声了。
能吗？
老龚所说的，虽然某些地方有些夸大其词，但的确，用对了法器，杀出阴神不在话下，就算是出阳神，哪怕是面对阿贡喇嘛，我都毫无惧色，阿贡喇嘛更对付不了我，我就算杀不了他，毁掉他的肉身不难。
只是，真的说睥睨一切，掌控一切，我能吗？
“阿贡的升华，是必然的，秃鹫吃掉了他的真身，吃掉了他一部分魂，那就必然会将他超度，他是蕃地的活佛，他无法摆脱掉那个宿命，他就像是魏有明口中说的病人，病人，自然弱。”
我爸再补充了一句，对于阿贡喇嘛的死，他显得很轻松平常，没有觉得哪儿特殊。
“老爷，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爷是真的……”
老龚稍有一些要急眼的神态。
“显神，你不回答我，始终是你知道，这天底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一个你解决不了的存在，对吧？”
“你们回来了，老龚如此自信，那必然是死过出阴神，甚至是出阳神。”
“你也因此知道，任何时候，任何事物，都不可小觑。”
我爸的话音，格外深沉。
“哎哟，我这……”老龚还要开口。
“你这，你如果让显神面对一座黑城寺，他能游刃有余的解决吗？”
“一百零八黑罗刹，全部都严阵以待，全部都手持剥尸物，全部都请出来神灵。”我爸忽然问。
老龚嘴皮一颤，再张嘴，只是话还没有说出来。
我爸又将其打断，道：“祖师是强，我知道显神很强，但黑城寺的神明，你认为弱小吗？曾经的黑罗刹，没有任何一个想要杀死显神，没有任何一个想要杀死我，他们只是想将我们捉回来，哪怕是最后，辛波都只是要夺舍，没有下杀手。”
“你们四规山有个被他们杀的真人，那真人还吃下了尸丹，他一样被杀死了，黑罗刹，几乎没有费力。”
我爸这番话，赫然指的是韩襟！
的确，当时的韩襟很疯魔，状态更强。
是我爸突来乍到，是黑罗刹动手，硬生生将他给磨灭杀死，血肉肠肚骨头分离。
真要说，让我面对那样的黑罗刹。
黑罗刹的请神灵，变相的相当于请祖师，只是看神灵的实力来确定强度。
一百零八黑罗刹，我会很吃力，只能保证自己不死。
或者，用大范围的天雷轰杀。
这首先得确保，我身上有尸丹，否则，一样会被耗死，还得确保，黑罗刹没有辛波为首。
我，听懂我爸的意思了。
他就是用黑城寺在点我。
因为，黑城寺不止一个，辛波也远远不止一个，五喇佛院对着达县的黑城寺，相互掣肘，其余佛院，也会有相应的黑城寺。
这就是最明显的人外有人。
“老爷，你多少有些强词夺理了……我还得和你说道说道，你晓得阿贡喇嘛怎么死的不？他是被活佛杀的，这蕃地，可不是以前了，活佛德夺你知道不？他们现在就要……”
老龚的话音，忽地戛然而止。
我都想明白的东西，他虽然后知后觉了一点儿，可明显，也想明白了。
“……”老龚不吭声说话了。
一时间，佛殿内格外安静。
“老龚？你怎么忽然不说了？你说啊，你算卦啊。”椛祈催促老龚。
老龚脸皮微颤，嘴角都直咧咧。
“德夺杀佛呢……杀了佛，一时间黑城寺就没人管了，一时半会儿，两个活佛，可干不掉那么多黑城寺，黑城寺没人管，再加上他们畏惧被杀，辛波就可能互通有无，这一旦开始了苗头，就意味着各大黑城寺有可能连通，那就有可能，别的辛波会来这里的黑城寺？”
“变数就来了……一旦发现老爷有鬼，这事情就大了去了，算爷和椛萤小娘子的卦，就会引发变数，就会出事，这变数加变数，搞不好黑城寺直接出事……”
“算不了……算不了了……这也不好出去，爷弄死了张志异，刘太玄嘴上没敢说什么，心里头恨着呢，天知道铁刹山外出的真人里，有没有张志异的叔叔婶婶，万一他们睚眦必报呢，还得是老爷看着椛家才行……”
“要保持黑城寺的稳定，不要出任何意外纰漏，不然，这快临盆的事儿，都可能出问题……爷，你也不能在此地久留……”
老龚这一番话，不光是点明了我爸隐藏的意思，更说出了明面上的其余隐患。
“七天，来来回回，路上得三天四天，在这儿，待个三天四天，也算是行了……这小吴子不声不响的，他有点儿东西了。”
老龚的脸色，透着一丝丝的沮丧。
我闭上了眼，一时间没说话，没吭声。
“你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我得确保你不出问题，过来吧，椛祈。”
我爸冲着椛祈招了招手。
椛祈身体微颤。
她抿着嘴，眼中还是很多迷茫不解，至少，她不能完全理解老龚和我爸的意思，只不过，椛祈还是朝着我爸走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爸低语。
这话，他是对我和老龚说。
再接着，椛祈停在我爸身前，他手落在椛祈头顶，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椛祈的身体微颤，脸色似是很痛苦。
“哎，怪我了……小大娘子在这，我少说两句，她也不吃这种苦头……”老龚唉声叹气。
我盘膝坐地，双手掐出手诀，开始吐纳，凝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
很多事情，都给了我教训。
我不想一时脑热，最后悔不当初。
人只要好好活着，会太差吗？
换句话说，就算破开了这命数，我会每天留在椛家，和椛萤双宿双栖吗？
不是的，我总归是大部分时间要在四规山，大部分时间，要做很多利于山门道门的事儿。
那这种倔强，除了心里倔，非想要去破开这命数。
命数破不破，用这三两年的时间来看，又有多大的区别？
如今这世上，又有几人，天天和妻儿能相聚？
这都是命。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命，不普通的人，一样有其相应的命数。
世上哪儿有万万好，都临一人身？
再退一万步说，今日我这样，来日呢？
来日若是我爸真的成了有出阳神实力的辛波，那我就算是留在黑城寺和椛萤长相厮守，天下又有几人能来破防？
总归就是那一句话。
天很远，路，还长。
“嗐，行吧，老龚我算是想明白了，合着爷就是太顺风顺水，就感情不顺，家庭不顺，招灾呗？”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老爷，你自己不也得反省反省吗？”
“爷肯定不能年纪轻轻去兵解，他解了就没了，又不能夺舍，可你是能做辛波的，你是他爹，他罩不住的事情，你要是罩不住，你这爹，就有点儿不称职啊。”老龚话锋急转，瞅着我爸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