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首页 >> 风流俏佳人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临高启明 大乾憨婿 民国之谍影风云 三国之至尊系统 谍影凌云 红楼之我不是贾政 秦时之血衣侯传奇 德意志崛起之路 明末逐鹿天下 明末钢铁大亨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 风流俏佳人全文阅读 - 风流俏佳人txt下载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806章 糯心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海上浮舟,倏忽已是数日光阴流转。

星斗移转,风涛不息,杨炯所率的船队,劈开万顷碧波,日夜兼程地朝着登州方向驶去。船行海上,时日便显得格外悠长又格外短促,唯有一轮明月,或盈或缺,悬于墨蓝天幕,默默无言。

夜色深沉,海风带着咸腥与凉意,掠过将船高耸的桅杆。杨炯踏着甲板,足下是经年累月海水浸泡、脚步磨砺出的坚实木质,随着行走,发出轻微而熟悉的吱呀声响。

杨炯身形挺拔,黑色劲装几乎与浓重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眸子在暗处亮如寒星,警觉地扫视着船队上下左右。

巡夜之事,杨炯从不假手于人。

他行至主桅之下,仰首望去。那粗壮的桅杆如擎天巨柱,直指苍穹。他伸出手,极仔细地抚过桅杆底部与甲板相交的“将军柱”铁箍,又沿着固定主帆的粗大绳索一路向上摩挲,查探有无绳索因风浪磨损而起的毛刺,或是暗藏的裂痕。每一寸的触感都反馈入心,容不得半点含糊。

查验毕,杨炯方才举步,沿着狭窄的舷梯向下,步入甲板之下更为幽暗的世界。

底舱的灯火昏黄摇曳,空气里混杂着桐油、硝石、粮食以及难以言喻的潮湿气息。

杨炯屏息凝神,先是在堆积如山的粮袋间巡睃,俯身细看麻袋有无鼠啮虫蛀的痕迹,又屈指敲击舱壁,侧耳倾听是否有异样的空洞回响。再行至最底层的压舱石处,俯身探手,在冰冷的石缝间摸索,确认龙骨与肋板接榫之处是否依旧紧密坚实,有无渗水湿意。

待做完这一切,重新登上甲板,又径直走向船艏炮位。沉重的巨炮静伏在月光下,炮身泛着冷硬的幽光。

杨炯蹲下身,先以指节叩击炮管,其声沉实,并无暗哑裂纹之兆;继而仔细检视炮尾火门是否洁净通畅,复又点数了旁边木箱中码放整齐的炮弹数目,与昨日所记分毫不差。

一切皆稳妥,他紧绷的肩线才略略松弛下来。

这一番严谨巡查下来,月影早已西斜,海天交接处,墨色正浓。甲板上值夜的水手们精神高昂,丝毫不敢懈怠,正四处巡逻警戒。

杨炯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掠过船舷外墨浪翻滚的深暗海面,心头却无端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不再停留,步履略显沉重地朝着上层舱房行去。足音落在寂静的廊道上,分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他无言的忧思之上。

那忧思所系,正是此刻仍亮着灯火的舱房中人——白糯。

这姑娘,论年岁,似与杨炯相仿,甚或还长他一岁,然其心思之纯稚,行事之天真,却宛如垂髫小童、不解人事的少女一般。

安倍吉平曾言,她是被人窃了命数,遭了“天伤”,神思便被困在了懵懂未开的年纪。

杨炯素来对鬼神天命之说敬而远之,然在这光怪陆离的世间行走日久,身边奇人异事层出不穷,那点不信,也如海礁般被岁月的浪潮冲刷得渐趋模糊,心中竟也生出几分敬畏与无奈。

更奇者,这心智如孩童般的白糯,一身武学修为却惊世骇俗。李澈曾私下与杨炯言道,白糯一身功夫,已臻凡俗武夫所能企及的绝顶之境,除却那些身负佛道真传嫡传弟子,世间恐难觅敌手。

此番自倭国返航,白糯这素来不晕船的身子,竟莫名地呕吐连连,白日里精神萎顿,到了夜间,更是噩梦频仍,常在梦中惊悸呓语。

这情形,让杨炯如何不忧心如焚?

静玄真人将爱徒托付于他,临行前殷殷嘱托犹在耳畔。这一路行来,白糯虽懵懂,却赤诚若水,她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曾数次将危难化解无形。

杨炯感念于心,早已视她如小妹,岂能任她这般受罪而置之不理?

是以,每夜前去探看,温言抚慰,直至哄她安然入眠,便成了杨炯雷打不动的惯例。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边。

杨炯已是行至那熟悉的舱门前。

门缝之下,一缕昏黄的光晕透出,映着门框的轮廓,微微摇曳不定。显然,里头的人儿还未歇下,正巴巴地等着他。

这景象,数日来已是常态。

杨炯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不再踌躇,抬手便推开了那扇虚掩的舱门。

“吱呀”一声轻响,舱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白糯并未安卧榻上,而是趿着软底绣鞋,只着一身素白轻纱寝衣,斜斜倚在床沿。

那轻纱质地薄透,烛光下,少女初熟的身段曲线便朦朦胧胧地显露出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柔和的烛火在她玲珑的起伏处投下浅浅的光晕,曼妙得惊心动魄。

她显然已预备就寝,一头乌亮如墨的长发解开了白日束着的发带,如瀑般随意披散在肩头胸前,更衬得一张巧脸莹白如玉,不染半分俗世尘埃。

然而最令人心折的,是她那双眼睛。

听得门响,白糯倏地抬眼望来。那眸子里,仿佛盛着山涧最清冽的泉水,纯净得毫无杂质,方才还微微蹙起的眉头,在见到杨炯身影的刹那,如同被春风拂过,瞬间便舒展开来,化作一片明媚的欢喜。

真真是香靥深深,姿姿媚媚,雅格奇容天与。

“好哥哥!”那声音清脆娇嫩,带着毫不掩饰的依恋和一丝小小的埋怨,“今日你怎地来迟了?”

说话间,白糯已赤着足,轻盈地从床沿跳下,几步便到了杨炯身前,一双柔荑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杨炯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杨炯只觉一股温热细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鼻端萦绕着少女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淡淡奶香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再看白糯仰着小脸,那眼神清澈见底,毫无半分旖旎情思,全然是孩童般的亲昵信赖。

杨炯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燥热与难以言喻的尴尬负罪感骤然升起,直冲脑门,令他耳根微微发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那丝不合时宜的悸动,目光迅速从那轻纱下若隐若现的春光处移开。

“巡船久了些。”他温声应着,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到床榻边,看着她极乖巧地掀开薄被,钻了进去,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和那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

杨炯俯身,仔细地将她身侧的薄被边缘掖得更紧实些,掩去那引人遐思的曼妙轮廓,这才伸出手,动作却极尽轻柔地覆上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好些了么?今日还吐得厉害么?”

“嗯!”白糯用力点头,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好哥哥放心,我好多了!这一整日,肚子里都安安稳稳的,没闹腾呢!”

她说着,神情忽又黯淡下来,长长的眼睫扑闪了几下,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只是……只是……”

杨炯收回手,心中了然,轻声问道:“又梦到你师傅了?”

白糯用力点头,仿佛那可怕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杨炯尚未完全收回的手掌,小小的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看着杨炯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恐惧:“我梦见我师傅一身是血,就站在我床头看我!我吓死了,拼命喊她,跟她说话,可她……她就像不认我,也不理我……”

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哭腔,眼圈也微微泛红。

杨炯心头一紧,反手将那只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中,用力握紧,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傻丫头,”杨炯声音低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你自小在峨眉长大,何曾离开过你师傅?此番远渡重洋,去到那陌生的扶桑之地,定是想家想得紧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他顿了顿,看着白糯依旧惶惑不安的眼睛,语气愈发柔和,“快了,顶多再行五六日,咱们便能抵达登州。待靠了岸,我陪你回峨眉,可好?”

“嗯!”白糯闻言,重重地点头,脸上终是扯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带着纯粹的憧憬,“等我见到师傅和师姐们,我要把这一路上遇见的好玩事、稀奇事,统统告诉她们!她们听了,保管羡慕死啦!”

她掰着手指数着,“那个会变脸的小纸人,扶桑海边的彩贝壳,还有好哥哥给我买的那个会唱歌的木头鸟……”

“好好好,”杨炯被她这孩童般的雀跃感染,心头也松快了些,忍不住像哄小孩般,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都讲,都讲。保管让她们羡慕得不得了。”

白糯被他揉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又甜甜地笑起来,带着娇憨的鼻音,软糯地央求道:“好哥哥,那……今天讲什么故事呢?糯糯等着听呢。”她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杨炯,满是无邪的期待。

杨炯替她将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思忖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缓声道:“那……咱们今日就讲个返老还童的故事,可好?”

“返老还童?”白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轻颤,“是神仙的故事吗?就像师傅讲过的那些?”

“算是吧,”杨炯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舱壁上摇曳的灯影,似乎在整理着遥远的记忆。

他略作沉吟,那低沉醇厚的嗓音便在小小的舱室中悠悠响起:“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小国,有个婴孩,刚一出生,便不同凡响。他浑身皮肤皱缩松弛,眼珠浑浊如蒙尘之珠,竟生得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翁。他的父亲,是个打铁的匠人,见此怪状,惊骇之下,竟将他弃于荒野……”

杨炯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将前世那《返老还童》的故事重新整理修改,娓娓道来。

他讲述那名叫皮特的男孩如何在慈幼院长大,身体日复一日地变得年轻健壮,心灵却仿佛承载着不属于他外表的沧桑;讲述他如何爱上一位名叫代西的美丽女子,两人如胶似漆,却又因他这逆流而行的生命轨迹而渐行渐远;讲述他最终成为婴儿,在爱人苍老的怀抱中,睁着初生婴儿般纯净却空茫的眼睛,安静地离开人世……

白糯听得极其入神。

当听到皮特被父亲狠心遗弃时,她小小的拳头攥紧了被角,眉头紧锁,眼中是纯粹的怜悯与不忿;当皮特身体变年轻,在诗会上邂逅美丽的代西,两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时,她嘴角忍不住上扬,眼中是纯粹的欢喜和憧憬,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

然而,当故事急转直下,讲到皮特为了不拖累爱人,留下所有积蓄悄然离去,而代西最终只能抱着襁褓中回归婴儿形态的他,泪流满面时,白糯那双原本盛满了天真欢喜的大眼睛,此刻早已蓄满了泪水,如同破碎的琉璃,晶莹的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她死死咬着下唇,身子在薄被下微微颤抖着,极力压抑着喉间的呜咽。

终于,当杨炯讲到皮特在爱人怀中永远闭上那双婴儿的眼睛时,白糯再也忍不住,猛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泪水迅速濡湿了枕上的锦缎。

杨炯的讲述戛然而止。他看着那蜷缩在被子里、哭得浑身发抖的身影,只觉得一个头瞬间涨成了两个大。

本意是哄她安眠,谁承想这故事太过悲情,非但未能催眠,反倒惹得这人儿泪如泉涌。他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怜惜,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唉……”杨炯无奈地低叹一声,俯下身,隔着那层薄被,轻轻地将那颤抖的身子半环在臂弯里,抚着她的背脊,“好了,好了,糯糯乖,莫哭了,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做不得真,当不得真……”

白糯被他揽住,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索性转过身,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埋进杨炯的怀里,不管不顾地用力蹭着,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全抹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很快便洇湿了一大片。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一边抽噎一边控诉:“呜……好哥哥坏死了!坏死了!这故事一点都不好听!太惨了!太惨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变得年轻,遇到了喜欢的人……呜呜……为什么最后还要分开?还要变成小娃娃死掉?为什么啊……”

她越说越伤心,哭声也愈发响亮起来。

杨炯僵着身子,任由她抱着自己哭诉。怀中少女温热的气息和泪水透过衣衫传来,那份毫无保留的悲伤如此真切。

杨炯沉默着,良久,才轻轻抚着她抽动的背脊,缓缓开口:“有的时候,世事便是如此,由不得人。或许唯有当无可挽回地失去心爱之人时,我们才能真正明白,自己心底那份爱,究竟有多深,多重。”

这话,像是说给白糯听,又像是告诫自己。

白糯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从杨炯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成一绺一绺,茫然地看着杨炯,带着孩童般不解世事的困惑,瓮声瓮气地问:“好哥哥,那……什么是爱?”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倒让杨炯微微一怔。他看着眼前这张犹带泪痕、纯真未凿的脸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才算妥当。

他略一思索,只得用最浅白、最直观的话语应道:“爱么……爱大约便是,你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个人,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头一个念头便是要与他分享;若是哪一日见不到他,心里便会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要紧的物事,慌得很,不踏实。”

白糯听得极为认真,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显得格外清亮。

她偏着小脑袋,细细咀嚼着杨炯的话,片刻后,忽然用力地点点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仿佛宣布一件天大的事情:“哦!那我懂了!我爱我师傅!也爱好哥哥!”

白糯语气笃定,眼神清澈见底,没有半分羞怯扭捏,纯粹得像在陈述一个最自然不过的事实。

杨炯闻言,气息猛地一窒,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混杂着震惊、错愕,还有一丝丝荒谬绝伦的罪恶感?

眼前这姑娘,明明论年纪该是待字闺中,论心思却纯净如赤子。她口中的“爱”,与男女情爱何止天壤之别?

可偏偏从这样一个身姿曼妙、薄纱覆体的少女口中说出,对象还是自己,杨炯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心头更是乱糟糟一团,暗道:这算什么?我怎地像是在诓骗无知孩童?可……可她分明又比我年长一岁!这……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当真是莫名其妙!

眼见白糯因方才悲情故事和哭泣而情绪低落,小脸也蔫蔫的,杨炯赶紧收敛心神,将那点尴尬甩开。

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放倒在枕上躺好,替她拉好被角,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意,温声道:“好了,方才那个故事不好,惹得糯糯掉金豆子了。我再给你讲个开心的故事好不好?这个故事呀,名字叫《时空恋旅人》。”

“时空恋旅人?”白糯眨巴着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小声嘀咕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名字好怪呀!比返老还童还怪呢!”

她虽嘟囔着,眼中却已重新燃起了好奇的光彩,方才的低落被新故事的名字驱散了几分。

杨炯微微一笑,却不接她的话茬。他坐在床沿,一手隔着薄被,极有节奏地、轻轻地拍抚着,如同哄婴儿入睡。另一手则拢了拢她颊边散落的发丝,刻意将嗓音压得更低,更柔:“从前呀……”

一个“呀”字尚在舌尖打着转儿,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整艘将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右侧剧烈倾斜,船舱内所有未曾固定的物件,灯盏、杯盘、妆奁、矮凳,瞬间失去了依托,发出惊心动魄的碰撞碎裂之声,噼里啪啦地朝着倾斜的低处飞砸过去,灯火在狂风中疯狂摇曳了几下,倏地熄灭。

杨炯正全神贯注地讲着故事,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甩离了床沿,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纸鸢,狠狠撞向对面的舱壁。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

杨炯只觉得后背剧痛袭来,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躺在床上的白糯也遭了殃。

船身倾斜的巨力将她直接从床榻上掀飞出去。她只觉天旋地转,人在空中无处借力,黑暗中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额角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锐痛。

她的头,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舱室中央那张硬木方桌的尖角之上。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从她喉间溢出。

那一下撞击力道极猛,白糯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在纯粹的黑暗中炸开,随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来,意识仿佛被瞬间抽离。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额角被撞处爆发开来,如同有千百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头颅深处,疯狂搅动。这剧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几乎要撕裂她的魂魄。

然而,就在这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巅峰,一种极其诡异、极其陌生的感觉,如同冰水般骤然浇灌而下,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那感觉仿佛淤塞了无数岁月的河道被滔天洪水猛然冲开,又如同蒙尘千年的古镜被拂去尘垢,骤然映照出清晰无比的世界。

无数破碎的、纷乱的、被遗忘的画面、声音、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暴地冲入她的脑海。

峨眉金顶的晨钟暮鼓,师傅静玄真人严厉又慈爱的目光,师姐们练剑时的叱咤声,倭国的樱花,战场的厮杀,还有那个总是带着无奈又宠溺笑容的“好哥哥”杨炯。

痛楚如潮水般退去,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种“清”,是蒙昧尽扫,是迷雾消散;这种“明”,是心窍顿开,是灵台透彻。

仿佛一层厚厚的、无形无质的茧壳,在那一撞之下,被彻底撞得粉碎。过往种种,那些她曾浑浑噩噩经历过却无法理解、无法串联的片段,此刻竟以一种无比清晰、无比连贯的方式,在她重新“明亮”起来的意识中飞速流淌、组合、沉淀。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剧痛与清明交织的瞬息,船身并未恢复平衡,反而在巨浪的蹂躏下再次猛烈地摇晃、颠簸。

甲板上,士兵们变了调的嘶吼、惊惶的奔走声、桅杆在狂风中的呻吟声,各种混乱刺耳的声响透过厚重的舱壁,如同惊雷般滚滚传来。

“咳咳……”杨炯强忍着后背的剧痛和眩晕,在黑暗中挣扎着试图爬起。

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白糯,方才那一下撞击声,让他心胆俱裂。他双手在冰冷湿滑、满是倾倒杂物的地板上摸索着,奋力想要站起,口中焦急地呼唤:“糯糯!糯糯你怎么样?”

然而,船体又是一次剧烈的左右摇摆,杨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再次摔倒。

值此当口,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稳稳地抵在了他后心。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瞬间帮他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杨炯心头猛地一震,霍然回头。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以及船身摇晃时从敞开的舱门漏进的一点火把灯火,杨炯看清了身后之人正是白糯。

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额角处,一片刺目的青紫高高肿起,隐隐还带着一点擦破皮的血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怜。

然而,当杨炯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时,心头猛的一颤。

往日里,那双眸子总是清澈见底,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溪流,映着毫无杂质的蓝天白云,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可此刻,那溪流仿佛在瞬间沉静了下去,化作了一泊幽深无底的寒潭。所有属于孩童的懵懂、依赖、不设防的纯真,都如同潮水般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仿佛历经了风霜洗礼后的通透,又带着一丝刚刚从漫长迷梦中惊醒的茫然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复杂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妙的尴尬?尤其是当她的目光对上杨炯震惊的眼神时,那潭水深处,更是掠过一丝极快的羞涩。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杨炯如遭雷击,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忘了船体的剧烈颠簸,忘了甲板上惊惶的呼喊。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喉头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糯糯……你……你没事吧?”

白糯听到那声“糯糯”的瞬间,气息猛地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她的心尖。那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骤然掀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一种混合着羞恼、窘迫、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神色飞快闪过。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抬腿照着杨炯的屁股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力道不大不小,却极其精准刁钻,角度也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哎哟——!”

杨炯猝不及防,只觉屁股上一股推力传来,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扑去。

他手舞足蹈地试图保持平衡,却还是狼狈地冲出了那扇早已在颠簸中四敞大开、吱呀作响的舱门,发出一声痛呼。

“哼!”一声清晰的冷哼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越和一丝强压着的别扭,“好哥哥!我让你好哥哥!你……你给我等着!”

这话语的内容分明带着威胁,可那语气,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娇嗔意味,与她此刻沉静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舱内,白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在方才混乱中已有些凌乱的素白薄纱寝衣,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方才踹出那一脚的瞬间,以及之前两人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和羞耻,脸颊瞬间涨红。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骤然变得纷乱复杂的心绪,脚下却稳如磐石,任那船身如何剧烈摇晃,她只却岿然不动。

三次极轻巧的步法交叠,瞬间便移到了倾倒的床榻边。俯身从那堆凌乱的被褥衣物中,翻找出自己的外衫和束腰长裙。

她不再犹豫,动作麻利地将那件显得过于“清凉”的薄纱寝衣褪下,换上素色的外衫,又飞快地系好腰间的丝绦,将那曼妙的身段重新包裹在得体的衣物之下。

这一连串动作,迅捷流畅,与之前那个需要人哄着穿衣的懵懂少女判若云泥。

百糯站定,凝神屏息,神光湛然,心湖不波。错彩长剑锵然出鞘,步若凌虚,倏忽腾跃至甲板。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赶尸道长 天官赐福 都市娇妻之美女后宫 不要啊棺人 云雾尽散,我爱你人尽皆知 从良医到良相 地下城的一千万种活法 夫君,来种田 蜜爱深宠:总统大人好腹黑 云间长生叹 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日子 Seven日记 大宋游侠 极品太子爷 超神学院之万界英灵 至尊邪天 都市之纨绔军医 间者 电竞路人王又又又成盒 携手战神 
经典收藏北宋穿越指南 穿越三国之魏主曹昂 隆万盛世 我给玄德当主公 秦时小说家 秦虎 战地军医 抗战之英雄血 都被包围了,皇兄们才记起来我 犁汉 地表最强佣兵 三国之醉卧美人膝 北宋大丈夫 我带着空间戒指:穿越到1939 三国:徐骁镇守小沛,刘备退避 亮剑之烽火悍匪 无情江湖路 坏人笔记 重生三国魏延,睁眼就被刘备坑死 官路旖旎 
最近更新真理铁拳 岂独无故 锁腰!高阳她哭哑了求饶 大明王朝1424:夺舍明仁宗 朕佣兵百万,你喊我废皇子? 让你做赘婿,你在朝堂一手遮天? 大明:一次呼吸一两银,殖民全球! 大乾风云起苍穹 带着现代军火系统闯大明 穿越大雍:从瞎子到千古一帝 锦衣血诏 玉符传奇 驸马不要脸,骚衣夜勾栏 万界大暴君:开局召唤厂公雨化田 云起惊鸿客 水浒,高启强魂穿晁盖 穿越大唐:农家子弟挣钱忙 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 三国:刘备,天命所归三造大汉 铁骑红颜:大秦霸业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 风流俏佳人txt下载 -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 - 风流俏佳人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