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晚风从半敞的落地窗吹进来，带着海水独有的潮咸味。
冷白灯映在地面，拖出两截细长的影子。
一截是林媛，一截是杨露。
林媛背对窗口，双臂交叉，白衬衣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线条分明。
杨露停住脚步，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转身面向她。
两个人都没先说话，只是隔着三四步的距离站着。
空气像被拉成一根细线，绷得很紧，却没发声。
林媛率先开口，声音低而稳：“他身体恢复得比预想快。”
杨露点头，语调温淡：“米国那边的治疗方案有效，后面的康复还要配合运动，三个月内能完全活动。”
林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杨露脸上：“刚才在车上，他没喝酒，选果汁，是因为你在？”
杨露看她一眼，没有回避，嗓音依旧平稳：“医生叮嘱过，暂时不能沾酒精，我提醒过他几次，他记得。”
林媛勾了勾唇角，没笑出声，眼神却带了点锋：“他一向不听劝，你能让他避酒，说明他说话会顾忌你。”
杨露淡淡道：“他是病号，现在需要人管住。”
“管住？”林媛挑眉，“你觉得你管得住他？”
杨露轻轻吸了口气，没正面回答，只把平板抱在胸前：“林市长找我是因为这个？”
林媛微微前倾，靠上窗边的护栏，两条笔直的腿交叠，指尖敲了一下窗沿：“我是来确认，李二宝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对你有依赖，但对我，也有别的想法。”
她目光锋利，字字清晰，“我不能让感情因素拖慢计划。”
杨露闻言，颔首：“我明白，今晚您说的调查、冻结、听证……他不会拖后腿。”
“他不会拖后腿，但可能多想些别的。”
林媛收回目光，“今天机场，他看你时，眼神是温软的；看我时，是另一种神情，这种情绪差别，我不喜欢。”
杨露垂眸，面上无波：“林市长误会了，李二宝那个人，看似随意，其实分得清场合，对我，是习惯；对您，是尊重。”
林媛冷笑：“分得清场合，却连喝酒都要看你脸色？”
杨露抿唇不答。
走廊灯光落在林媛白衬衣上，泛起微微冷光。
林媛定定看着杨露：“我不介意他身边有人，但不能不影响我做事，更不要挡我路。”
这句话带着不加掩饰的直白警告。
杨露睫毛动了动，声音低下来：“如果林市长担心我，会妨碍接下来行动，我可以现在就退出，留在南都。”
林媛敛了敛眸光，语气缓了一度：“退出没必要。我信你做事利落。但有些事，要先说清。”
杨露抬眼对视，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没有慌乱：“请直说。”
林媛沉默了两秒，像在衡量措辞，最终还是选择直来直往：
“李二宝现在需要全身心投入这场局，我不希望他因为感情、因为软肋，出现任何延误。”
“你要留在他身边，没问题，我也需要你在行动层面配合。但如果哪一天，你发现他对你有了别的心思——你要有分寸。”
她看着杨露那种清冷，干净的容颜。
同作为美女，还是顶级美女。
林媛很清楚，杨露这种外貌，身材，可是却细微的心思，以及听话的性格。
对于男人，特别是李二宝这种男人。
有着多强的杀伤力。
杨露听完，眉心微蹙：“林市长怀疑我会利用这种心思？”
“我怀疑任何一种可能。”林媛目光冷静，“包括他自己情绪失控，也包括你因为情绪做出不理智决定。”
杨露轻轻笑了笑，那笑意极淡，却带出几分无奈：“林市长放心，李二宝是哪种人，我比任何人清楚。”
“他为了情感能付出一切，可又偏偏不会完全地被情感所掌控。”
“而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早把自己的位置放平，我们互相需要，互相成全。”
林媛挑眉：“互相成全？”
“是。”杨露目光平稳，“他负责闯，我负责收尾。局里局外，他都信我，我也相信他的决定。”
林媛抬手拨了拨耳侧卷发，眼神略有松动，却依旧保持警觉：“希望你说到做到。”
杨露微微鞠身，算是正面回应：“林市长放心，大局为重，我不会误事。”
“哪怕真有一天，情况不对，我也会先考虑计划，而不是个人情感。”
林媛看着她，没再多问，只道：“你明早把医疗报告给我一份。我要最细的数据。”
“好。”杨露立刻答应。
杨露走后，林媛也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林媛没有立刻按键，只静静站着，视线沉进冰冷的金属门面中。
杨露应对得体，话不多，却句句有力，滴水不漏。她既不示弱，也不争强。
一如她这么久以来，在李二宝身边留下的分寸感。
合适得近乎完美。
而正因为“完美”，才最让人警觉。
林媛不是多疑之人，却太清楚，真正的变数从来不在敌人手里，而在身边人心里。
忠诚易得，动心难防。
她今天让杨露留下，不是试探，而是提前定规矩。
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该止步。
一旦越线，就不是情分，而是隐患。
她站在原地，抬手拨开额角碎发，指尖冰凉。
李二宝回来了。
这个男人，从矿井里捡回一口命，也带回了一身旧伤和一堆新仇。
他变了，更沉了，也更像一枚不可控的砝码。
而自己……是不是也变了？
林媛不愿承认，但她记得刚才机场那一眼。
烈日下，他眼神倦而清，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微微一亮。
就是那一瞬，让她有了迟疑。
她不是那种黏人的角色，权力、局势、规则她都熟。
她清楚，感情若成了战术里的软肋，早晚是要出事的。
可理智清楚，心却在刚才那句“可以喝点果汁”里，微微泛了酸。
她叹了口气，终于按下顶层按钮。
电梯缓缓上行。
她闭了闭眼，强压住内心那个不愿面对的声音。
她林媛，竟然吃了点醋。
哪怕那人只是轻轻看了杨露一眼。
哪怕她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
可情绪这东西，一旦动了，就像一滴墨落进水，再怎么装镇定，也终究混不回原来的清澈。
她唇角轻轻一抿，眸光再次归于冷静。
“行了，情绪归零。”
“仗还没打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