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邮轮再次回到码头，已是月上中天。
傅自妍含笑与小伙伴走出甲板，几人正笑说着“改天宁宁组局，带上男朋友让我们见见”，一抬眼，就见生活助理Yuki已经带着保镖司机在码头迎候。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稍落。
这个助理主要负责与阿虹对接处理她的生活琐事，这场邮轮晚宴慕沐跟在她身边，不存在换班的可能，看来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顾安宁笑盈盈地应和：“行啊，改日我组个局，把我男朋友带来给你们看看，他真的好有型的啦。”
傅自妍偏头，温声道别：“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咱们改天见。”
“好，妍妍再见。”
“Selene改天见~”
Yuki见大小姐结束社交，迅速上前低声汇报：“大小姐，霁晴年纪到了，您回去看看吧。”
傅自妍怔然一瞬，脑海中浮现起那年刚抱回霁晴的模样，小小的软乎乎会喵喵叫，从八岁到二十二岁，十四年时光骤然而过...
她阖了阖眼眸。
“回家。”
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
Yuki以为大小姐会惊愕会悲伤，毕竟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小猫，连敷眼睛的冰袋都在车内准备好了。
但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Yuki犹豫一瞬，不知究竟要不要和大小姐分享霁晴的状况，半晌才低声道：“医护团队给霁晴检查过，没有突发病，只是器官老化，我来之前霁晴趴在她的小城堡里不动，精神萎靡，连近期最喜欢吃的羊奶粉也一口没吃。”
“好。”
霁晴年纪大了，这两年越发不喜欢动弹，照料团队早就和她提过，傅自妍也早就做好霁晴会去喵星的准备。
能无病无灾的结束，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么？
从九龙码头到太平山顶，一路畅通无阻。
漆黑的夜色下，傅宅孤零零地闪着光。
难得的，傅自妍回家没先去找爸爸，而是径自往霁晴生活的套房走去。
时间已然不早，家里佣人却没散。一声声“大小姐”的问好声，从一楼到霁晴房间逐渐增多。
原本趴在城堡不动的霁晴，忽而睁眸，步伐沉缓，目标却明确，扑向刚刚进门的傅自妍。
“喵呜~”
佣人悄然退下。
傅自妍含笑下蹲，轻轻环抱住她：“霁晴晴好棒，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猫猫。”
“喵呜~”霁晴低头舔舔她的手，又抬头蹭蹭她的脸。
似乎一如往昔。
可是怀里的重量，已经轻减了不少，软乎乎的爪垫、腹毛也渐显温凉。
傅自妍眼底闪过涩意，眼眶逐渐模糊。
“咪呜~”傅自妍的小珍珠尚未滑落，霁晴忽然从她怀里滑下。
哒哒哒往城堡的玩具堆跑去，步伐一如既往的优雅，缓缓地将它最喜欢的毛线团、定制镶嵌着钻石宝石的逗猫棒推来傅自妍脚边。
仰头看傅自妍，如蓝宝石般的圆眸依旧纯粹无瑕。
“是想让我陪你玩吗？”
“喵~”霁晴脑袋微撇。
傅自妍知道，她在说：“不是！”
“那...是想把玩具送给我吗？”
“喵呜~”
“谢谢霁晴晴，姐姐很喜欢。”傅自妍弯唇笑着哄她，眼眶的泪却无声落下。
那是霁晴最喜欢的玩具！
霁晴抬起猫爪，搭上她的膝头：“喵~”
嗓音很轻，像是枝头降落未落的叶，在风里摇晃，发出的那丝微弱的沙沙声。
傅自妍双手轻捧着将她抱进怀里，右手缓缓地给她顺毛，嗓音又轻又柔：“霁晴晴，霁晴晴，我的小霁晴...”
霁晴乖乖窝在姐姐怀里，似乎很疲惫，但傅自妍每叫一声她的名字，霁晴总会轻轻的“喵”一声回应。
好乖，
好可爱。
是她的霁晴...
“对不起，最近这几个月，姐姐应该多陪陪你的。”
傅自妍语气很低落，接手元熙酒店的这半年着实忙碌，后来她甚至为了放松心情去度假半个月。因为霁晴年纪大了，傅自妍坐飞机不敢带上她，只是每次和爸爸通话后，会让清醒着的霁晴也接听，喵喵叫两声。
如果她没有贪于享乐去度假半个月，而是在家陪霁晴玩...
“喵~”或许是心有灵犀，霁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愧疚懊悔。
“霁晴晴，我不在，你有难过吗？”
“喵。”
扣扣——
Yuki敲门入内，见到大小姐怀抱着霁晴坐在地毯上，眸中水光闪过。
傅自妍没抬头。
Yuki也假装没看到，语气恭敬：“大小姐，霁晴该睡觉了。”
猫猫的老年期睡眠时间会加长，霁晴每天的苏醒睡眠时间，照料团队都有记录，虽然今天霁晴看着不太好了，但或许一觉睡醒情况能好转些许，反之若是强行熬夜，可能就没希望了。
傅自妍顺毛的手一顿。
本来懒洋洋趴着的霁晴，忽而站起身，连尾巴都翘起来，努力环抱住傅自妍。
“不想离开我么？”傅自妍垂眸看她，弯了弯唇，“那就不离开。”
霁晴耳朵微动。
Yuki：？？？
“Yuki，叫护理团队进来给霁晴再检查清理一下，今晚我和霁晴睡。”
Yuki想劝劝，但话到嘴边还是恭声应“是”。
霁晴的套房里有一张她专门定制的床，傅自妍偶尔兴致上来，也会抱着霁晴留宿。为此专门让实验室研发、定制了猫猫尿不湿。
大小姐有令，护理团队当即鱼贯而入，换尿不湿的、梳理毛发的，动作有序迅速。
霁晴全程躺平，泰然自若地享受佣人们的照料。
傅自妍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换了身睡衣就回来抱起霁晴上床睡觉。
霁晴对这张床很熟悉，傅自妍一把她放上床，她就优雅地往自己睡惯的位置走去，趴卧下后转头朝她叫唤：姐姐人，快上来！
傅自妍垂眸看她，眼底闪过哀伤与不舍，狠狠闭眼后，又露出笑容：“姐姐来了，霁晴晴别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姐姐双手轻轻...”傅自妍一首改编版的摇篮曲还没唱完，霁晴已经蜷缩进她怀里，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呼噜。
感受着霁晴虚弱的呼吸声，傅自妍心底一片怅然，久久未曾入睡，却不敢翻身，怕惊扰霁晴。
清晨醒来，身侧只有霁晴最爱的毛线团，傅自妍唰得一下清醒，掀被子试图寻找霁晴的踪迹：“霁晴晴！？？”
“喵呜~”很轻的猫叫声从地毯上传来，她走得很慢，身后一个身位处还放着一只毛线球。
傅自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霁晴在叼玩具给她，听到她的叫唤，迅速放下毛线球回应并走向她。
不过一瞬，傅自妍的眼眶就红了。
从床到玩具区有十多米的距离，对于她来说不过几步路，但对此时年老衰弱的霁晴，需要费很大力气。
傅自妍声线有些哑：“霁晴晴，你带着玩具来，是在哄我还是在托孤？”
霁晴歪歪头：“喵~”
傅自妍抿紧唇角，下床抱起她：“霁晴晴饿不饿，姐姐抱你去喝盆盆奶好不好？”
霁晴没说话，只是偏头蹭蹭姐姐人。
它太累了。
见大小姐抱着霁晴出卧室，护理团队赶紧将刚热过将温度维持在三十八度的羊奶，用专用奶瓶装好送上来。
“大小姐？”
傅自妍接过奶瓶：“我来吧。”
霁晴抬头看看傅自妍，本没有食欲的它还是顺着傅自妍的心意，低头吮吸起来。
特制的奶瓶，宽扁硅胶斜切口奶嘴，能防呛咳。
霁晴喝了两口，忽然停下蹭蹭傅自妍。
傅自妍弯唇微笑着，以为霁晴在撒娇不想喝，正开口想劝她再喝一点，霁晴却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了。
傅自妍怔然，双唇无意识开合：“霁晴晴？”
护理团队的兽医史密斯女士赶紧上前，半晌后看向傅自妍，语气低沉：“大小姐，霁晴...”
向来温和守礼尊重人的傅大小姐，闭着双眸出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
“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