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正舒展着身体的巨龙，百叶的神情十分凝重，尽管因外壳的碎裂，祂的体型小了许多，但那股压迫感却更甚。
只是零点几秒，仅是零点几秒，他们与尼德霍格直接接触的时间只有一瞬间，罗丝、伊格纳、莉莉丝这几个比较强的全数重伤。
羲之米狄尔也命悬一线，而更加弱小的那些战士，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被瞬间蒸发，只传送回了一道印在地上无法擦除的影子。
少数几个幸运儿的身体也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变异，为了镇压还添进去了不少人手和机兵。
情况从未如此危急，阿尔城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了。
“果然如此啊……”
“法芙娜姐姐，你知道什么吗？还是说那是某种重生的能力？”
“重生？呵呵，咱还没那本事，我们只是打碎了她体表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角质以及污垢，而且……到刚才为止，祂都只是在梦游，现在才是真正苏醒。”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攻击只是给祂搓了个澡？”
“差不多吧，毕竟祂也是会蜕皮的，那外壳便是长年积累下来的死皮。”
“这不是根本打不过吗？”
“就是说啊。”（摊手）
“呃……法芙娜姐姐你还有什么后手吗？”
“怎么可能有啦，你也太高看我了，即便我是全盛时期也只会被祂当成路边一条哦，我现在唯一是手段就是那个月亮了，但也被一个眼神就吓跑了。”
“但是……感觉你好像不怎么紧张的样子……”
“紧张也没有意义啊，再说了，万物终会终结，即便行星也会迎来终点，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警告，第三防线溃败。]
百叶看了一眼时间，只过了两个小时而已，阿尔城撑不住的。
“唉……大眼，开始疏散吧，战舰还在，三艘足够将所有人带走了。”
[主管，紧急制造的战舰是无法在宇宙活动的。]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他们出大气层啊，祂大概不会在乎这么几艘小飞船，如果被打掉了……说实话我也没办法，现在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做？”
[明白了，您要进行最后的演讲么？]
“怎么，你是觉得我死定了？”
[不，即便世界毁灭您也不会死。]
“咳咳，这就夸张了哦，拍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行了，快疏散吧。”
尽管危机近在眼前，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愈发逼近的巨龙，但阿尔城内依旧热火朝天，人们仍旧充满希望，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领主定能带领他们跨越险境。
而在此时，百叶的声音忽然响起，传遍整座城市。
“诸位，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辛勤劳作，如今，阿尔城将成为最终的战场，不过无需担忧，我为你们准备了退路，请到广场集合，听从安排，排好队有序撤离，以上。”
很快，大家都聚集到了广场之上，战舰飞在半空中，利用牵引光束将人们一批批的带上去。
当半数都已登舰后，剩下的人却停止了步伐，拒绝登舰。
“喂，你们搞什么？”
百叶从阿尔塔中走出，有些头疼的看着那帮巍然不动的家伙，都这种时候了不会还有人有搞事的心情吧。
“大人，您怎么办？”
“我还轮不到你们来担心。”
“大人，如果您不走，也请让我们留下吧。”
“……留下等死？你们帮不上我。”
“但是……”
“行了，比起帮我，他们更需要你们，上面都是一帮妇女儿童老弱病残，如果你们全都死在了这里，你们让他们怎么办？”
“我们……明白了。”
“明白就赶紧的。”
百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个下蹲躲开了挥来的手刀。
“谁？”
“看来我也是退步了，居然被躲开了。”
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高大的男性，有点眼熟的脸，百叶思考许久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你？你这剑圣啥时候来的？”
“呵呵，什么剑圣啊，我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平民而已。
至于什么时候到的……大概几个月前吧，这真是个好地方啊……越是同我一样见多了那些龌龊事的，越是会对此种世外桃源感到不可思议与留恋吧。”
这位剑圣此时的心理状态看起来倒是还不错，他似乎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霾，且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看来他很喜欢这，这倒是挺好，这家伙之前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悲催样叫百叶都有些看不下去。
“行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没必要，也别叫那些银骑士在广场上赖着了。”
“……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非要留下？即便这里毁灭了我们也能再重建。”
“不，那估计是不行了，这个规模本身就是依靠着大眼储存在内部的数据以及大规模的机兵才能建立的，大眼要是没了哪怕是再重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啦，但总归活着才有希望吧？特别是你，你几乎成为了人们的信仰，如果你死在这里……”
扑通——
他居然直接跪了下来，不单是他，他身后那些迟迟不肯登舰的也一同跪了下来。
“说这种话对于我曾侍奉的君主来说实为不敬……但那家伙抛弃了自己的国家，也没资格受人敬仰，您是我所见过的最伟大且无私的王，我们不能失去您。”
“我什么时候称王了……唉，行了，我又不是留下等死，这事某种程度上本就是因我而起，我自然应当负起责任。”
“我们也可以……”
“你们帮不上，你也看见了，罗丝他们只是一个照面就全员团灭，你们又能做什么？我说过，我不喜欢这种感动自我的无谓牺牲，你们全都死在这里然后呢？能改变什么？”
“您的仁善可真是……历代的君王加起来都比不上您啊，哪有让主君死在臣民前的。”
“那不多了去了？历史上被丢到大街上乱棍打死的皇帝都有呢。”
“呵呵，这种时候您还能开玩笑啊。”
“好了，别废话，既然信任我就好好按我说的做，大眼，给他们抬上去。”
[明白。]
机兵一下子围了上来，强硬的将那些人送上了舰船。
“您能给我一个承诺么？”
“什么？”
“活着回来的承诺。”
“行。”
这高大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是不知为何，他挺起的背影又再次佝偻了许多，他过去的那个称号就如同无时无刻讽刺着他的羞辱。
“唉……这家伙莫名让我想起了骆驼祥子啊，人生的大起大落。”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搭乘电梯上行，她来到了塔顶，感受着喧嚣的风声，内心却平静无比。
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以及……那已然近在咫尺的漆黑巨龙。
说实话，如果不是阿尔告诉了她，她大概完全无法将眼前的存在和母亲联系起来吧。
在她印象里，妈妈她没有……如此巨大，也没有如此狰狞，虽说也可能是因为滤镜的原因。
“大眼，他们已经离开了，把防卫系统关了吧。”
[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那防卫系统挡得住祂？”
[……大约能阻挡三小时左右。]
“那不得了，别浪费能量了，说不定之后还有回收的机会呢？”
[……我明白了。]
随着一阵闪烁，那阻挡着尼德霍格的防御力场被关闭，而后……百叶真正意义上和祂面对面了。
“果然，你根本不是被能源吸引，你是在找我。”
“……”
祂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只是静静的看着百叶，按理来说普通人只是和祂对视都会发疯吧，但百叶却没感到什么异样。
也没有感到什么压迫感，噢，当然，那种面对巨物的压迫感还是有的，也许是因为那个名字在她这里？
“你为何会执着于我呢？是因为真名吗？我也想还给你……但是……我想不起来。”
也许她还有着理智？百叶不由得如此幻想，毕竟祂如此强大，强大到无需百叶去担心的程度，即便这颗星球毁灭了最后什么都不剩下，祂也依旧能够活下来。
在她死后，也能再度恢复理智……对了，如果她死了母亲也能恢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百叶拿出了银河剑。
“唔……感觉用阿尔送的定情信物自杀什么的有点太地狱了……”
但她的手边现在也只有这个，而且一般的武器现在恐怕还杀不了她。
这也是阿尔一直不想告诉她有关尼德霍格事情的原因，因为这家伙有着一定程度的自毁倾向，很容易选择放弃自己的选项。
“唔……别动。”
手中的剑疯狂颤动着，但它无法脱离百叶的控制，眼见着那剑尖距离心脏愈发接近，手中的剑却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击飞。
“什……”
而后她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提了起来，尼德霍格张开了嘴，幽邃漆黑，深不见底，就在她的下方。
随后，那托举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诶？不是吧……啊啊啊啊！”
百叶体验了一把高空自由落体，随后落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巨口之中。
接着……尼德霍格似乎完全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在意阿尔城，向着大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