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底的紧张拽疼了自己的心脏，脑子都开始晕乎了。
闫欣忽然笑了声，说：“好刺激的玩法。”
尤乾陵皱眉。
“玩？不，这可不是单纯的玩。这是没有退路的博弈。”
闫欣知道尤乾陵的脾性，他永远在想后果如何才会如此紧张。
而她，只想着如何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父亲教过她人性无比复杂，她应该好好去体会不同人的想法。
虽然大部分人的消极念头她都不认同，只觉得有自身懦弱。但尤乾陵不同。
他太勇敢了，超出了寻常人而产生了牺牲情节。
她愿意带着他稳定自己的情绪。
闫欣思索说：“那您会后悔吗？我想即便是我身边有白术哥哥和其他的偃偶，但祭天台已经有了能够对付偃偶的方法。我们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尤乾陵嘀咕说：“你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就行。其他人是我的责任。”
闫欣好奇说：“你怎么不求我啊。”明明一开始信誓旦旦抓她给他办事。
“啊？”尤乾陵莫名道，“求你做什么？哦你说尤府人的安危……行了吧，那也不是你的责任。
他低下头，略有些出神地念叨着。
“倒不如说……你现在也是我的责任之一。”
闫欣惊讶于竟然有人会把自己当成责任。
“不是负担吗？”
尤乾陵道：“开什么玩笑。你放在哪里也不可能是负担。不如说，你如果愿意让我负担，就好了。”
闫欣发觉自己忽然间轻松了许多。
“那我不愿意。”
尤乾陵脸色立刻沉下来。
闫欣挑眉，故意说：“我不能跟你一起扛？或者说，一个人扛那么累，多叫几个人一起扛不就不会那么累了吗？你若是怕连累他们，我替你保护好他们。”
尤乾陵完全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闫欣的这句话太有分量，太容易让人沉沦在里面了。
他有股冲动想放纵自己去依靠她——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闫欣见他往外挪了一点，拍了他身边说：“坐这，给我垫个头。让我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一起扛。”
闫欣撇嘴揭穿他。
“您可真是……搞亲近就搞亲近，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尤乾陵恼羞成怒。
“不要拉倒。”
洪九第二日便亲自前往了祭天台。尤乾陵为了避嫌，带着闫欣留在山庄里。闫欣好奇地问：“国祭守关的诸侯们不来吗？”
尤乾陵道：“怎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闫欣一脸奸笑，说：“您不爱看吗？我可喜欢看人互掐了。趁乱做点小偷小摸的事也方便。”
尤乾陵问：“东南西北，西边是西南侯，南边是西蜀王府，东边是东都郡，北边是北域顾家。现下国力都靠他们守着，国祭没重要到需要放弃守关的程度。”
闫欣说：“国君的脸面都没这么大吗？”
“不是脸面的问题，”尤乾陵道，“你不是见过西蜀王府和西南侯之间碰面的情景吗？分开还算相安无事，在一起就得掐起来。”
“近日西蜀王府因为西南侯二小姐要和太子联姻的事，正在积极往东都那边走动。特意都叫来了，万一发生冲突，这国祭还要不要做了。”
闫欣感慨道：“当真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尤乾陵略微停顿，转移话题说：“嗯……你想从哪里下手？”
闫欣道，“自然是把偃偶送到天机阁底，把长公主请出来开始。您呢？”
尤乾陵不假思索道：“我倒是想从周知尧身上开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目标，绝对不能放过他。”
闫欣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杀气。
按理说，周知尧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对他她应该是杀气最重的人。但看到尤乾陵杀气那么重，她反而平和了。
“那我们兵分两路？”闫欣思索了下，开始盘算接下来他们要准备的事，“我们要提防很多方面，得事先好好准备。”
尤乾陵道：“尤府里交给我小叔他们。自保我不担心他们，就怕……”
闫欣想到了尤灵蕴同她说的自己在长公主府里碰上的事。
“有人挑拨公主府后人？”
尤乾陵沉默了许久。
“防不胜防。”
当初尤三姐提到尤府小孩失踪的事，尤乾陵和尤灵蕴都仔细查过，但到最后也没有拿出真相。
但现在听尤乾陵说出这四个字……也许真相并不是不知，而是无法告诉尤三姐。
否则，以尤乾陵这么霸道的性子，不可能一直悬着这么大的隐患什么都不做。
“针对尤府那种事不是第一回了吧。”闫欣问，“难受吗？”
尤乾陵摇头：“一开始还是挺难受的，还很想不通。但后来，圣上教了我一课，我就彻底懂了。有时候一旦有了亏欠，就不是下不下得去手的问题了。而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根本无法选择。”
闫欣点头。
“也是促使您去追查真相的原因之一吧。”
尤乾陵闭着眼，呼吸清浅，但没有应声。闫欣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
———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第三日，尤府的人陆续过来了。尤灵蕴带着尤府的小姐少爷们住进了尤乾陵的院子里，漂亮好看的娃娃没谁不喜欢，进出尤乾陵这边的人多了不少。
院子里太热闹了。
闫欣不适应这种场面，便转到了尤三姐那边。
尤三姐在府里的地位不一样，要处理的事也多，无法跟别人住一起，白日里便只有尤桂和闫欣两人。
日落之后三姐才随洪九公公一起过来。
这一日看着气氛紧张，但也还好。
第四日午后，尤三姐便回来了。她一来便先去找了尤乾陵，没多久又匆匆出来了。
尤桂见她脸色不好，迎上去扶了她，小声问：“小姐气色不好，要不要我去厨房那边要点东西给你补补。”
尤三姐皱着秀眉，挣脱了尤桂，难得发了脾气。
“吃什么吃，这个节骨眼上谁吃得下。”
说完两人都吓了一跳，尤三姐叹了口气，抚额道：“桂儿，我头疼……”
尤桂心疼道：“不吃就不吃了。我扶您进去先歇着。今儿小欣儿也在这边，小姐若是有解不开的事，同她说说。”
尤三姐有些意外，问：“没去祭天台吗？都出那么大的事了……”
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说：“桂儿你去厨房吧，我想吃了。多带点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也一并要过来。”
尤桂立刻点头，转身匆匆出去了。
闫欣靠在门口，见她进来就说：“头一回听你这么大嗓门。出什么事了？”
尤三姐赶紧将她推进门，把门带上了。然后拉着她走到最里面，小声说：“听说宫里出事了，这次大祭中宫皇后不会来了。”
闫欣诧异问：“大祭中宫皇后一定要来吗？”
自古就有女性避讳之说，一般大祭都是男人的场子，别说寻常女子了，皇后也是一样。
尤三姐道：“这次我来祭天台就是代中宫皇后看着祭天台的。圣上因周知尧不在，就将这件事交给了皇后安排。”
闫欣笑说：“这还挺不讲究的嘛，然后呢？”
尤三姐道：“皇后送信尤府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我召进宫中，吩咐我代她来祭天台查看大祭备的近况。”
“身体不适啊……你进宫见着应氏了吗？”闫欣问。
尤三姐摇头说：“没见到，是太子接待的我。我看他面色不大好，爹说他忙得焦头烂额都进宫了。想着可能是真的身体不好，便没说什么。”
闫欣没有吱声。
尤三姐道：“我回来先去找临渊说了这事，他让我从今日开始不要去祭天台了。让洪九公公一手操办便好。借口他会替我找好。”
闫欣喃喃道：“明日就要大祭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不去是对的。今晚我看锦衣卫的人也会过来，算了我把笑偶也留在这里。”
尤三姐急忙道：“不，不用。你带去。若是我这里都有凶险，你们里面就更危险了。笑偶只有你用的惯，府里的孩子见着了也不好。”
闫欣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但确实笑偶在小孩子面前出现挺吓人的。
“那我找白术派两个过来守着你们。你们若是看到带着白面具的偃偶不要怕，那是自己人。”
她话刚说完，尤桂带着人进来了。
闫欣一看是元硕，心想还真给她料对了，这一次怕是所有人都要搬来祭天台了。
元硕先给尤三姐行了礼，接着直奔主题道：“我带了不少人过来，都守在外面。这些烟花蛋你们都放好。有任何情况，不要犹豫。”
他提了一兜子大补丸似的煤球，交给尤三姐。
接着看向闫欣，说：“哟，好久不见，又是一副新面孔呢。”
闫欣说：“身份都暴露了，总不能顶着之前那张脸招摇过市吧，不然又让你们到处贴通缉令岂不是给你们添麻烦。”
“好记恨啊，”元硕怕了，说，“找爷算账去吧，他非要这么干。对了，明日我和张朝会跟你们一起入祭天台。”
闫欣说：“这次可跟之前不一样了。”
元硕挺了挺胸，说：“没什么不一样。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闭着眼做就行。我和张朝都是粗人，不懂什么对错。”
这还骄傲上了。
闫欣虽然讨厌这种做法，但并不讨厌元硕这种想法。
尤三姐掂量了这沉甸甸的兜子，自己摸了几个贴身放好，又摸了几个递给闫欣。
闫欣摇头说：“我不用了。”
元硕正要数落她不合群。
闫欣说：“我会看就行，不需要你们救。”
尤三姐顿了下，竟然赞同地点下头，转手给了身后的尤桂吩咐她下去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