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围着墙上的公告热闹议论起来。
“厂子里又要招人了？”
“纺织工我知道，这个售货员是干嘛的？”
“会不会是跟供销社里的售货员一样，站在柜台里卖东西的？”
“谁会来我们村里买衣服啊？”
“你管他那么多，有钱拿就不是了？”
“十块钱太少了吧？”
“你没看见她说按卖出去的衣服分钱？卖得多分得多，到时候比27块钱工资多多了！”
议论归议论，大家来应聘的热情可丝毫不减。
每天起早贪黑去县城卖菜才赚几毛钱？
一个月赚得十来块都不错了，这还得看菜价和收成。
这厂子就在家门口，还发工资，不乐意干才是傻子呢。
纺织工基本上只要女的，售货员男女不限。
纺织工只要手脚没问题，干活不偷懒，其他的就没什么问题。
售货员得会识字，嘴巴太笨不行，身体不好也不行。
吴木香觉得，售货员要跟着自己跑上跑下，起码得扛得住劳累奔波。
写出这个职位的时候，她努力想了想，卖东西的人该叫什么，想了半天，也只想到商店里的售货员。
售货员售货员，售卖货品，吴木香觉得应该也蛮符合这个职位的情况。
所以，她就把售货员三个大字写了上去。
来应聘的不少，虽然工资只有10块，但10块钱也是钱，而且大伙又不是傻子。
卖衣服有分成呢。
吴木香看中了一个女孩，女孩是村里的，叫何水萍。
何水萍是家里的老大，小时候要带弟弟妹妹。
等到了村里决定供小学的时候，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她爸妈就把她送去读小学了。
每天早上出门前，晚上回家后，何水萍都要干活，白天还要把弟弟带去学校，这也导致她根本没精力学习。
她也就很遗憾地没考上初中。
不过没考上初中是这个时候大家的常态，她没考上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回家帮家里干活。
现在何水萍17岁，她爸妈已经商量着把她嫁出去了。
也不图多少彩礼，没彩礼都行，把人嫁出去家里就能少一个人吃饭。
何水萍可不想这么早嫁人，她曾经看过一个表姐早早嫁了人，不到十八岁生孩子难产死了。
所以她就来应聘了，只要有个工作，她爸妈就不会要她嫁人了。
最让她满意的是这份工作的最终工资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除了那10块，她赚了多少钱她爸妈都不知道。
这样她可以攒下私房钱。
何水萍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她要是乖乖干活早就成老黄牛了。
在和家里多年的斗智斗勇中，她深谙摸鱼和说话的艺术，糊弄爸妈很有一套。
吴木香和她谈了几句话，越谈越满意，就这姑娘的嘴，石头都能当金子忽悠人买了。
于是乎，何水萍就这么跟在吴木香身边，当了个销售员。
第二天，吴木香把她带到了县城。
到了百货商场门口，吴木香说：“你去到处逛逛，顺带看看哪里适合摆摊。”
“放心吧，吴婶，看完了来这里找你是不！”
“对。”
何水萍刚上任，正想表现一下，于是很积极地去了。
吴木香进了百货商场，一眼就看见昨天那个售货员，售货员朝着她笑了笑。
吴木香走过去，售货员说：“现在经理还没来呢，大姐你贵姓？”
吴木香：“我叫吴木香，听说你们店总经理升官了？”
售货员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我叫李兰，你叫我小李就好。”
她微微琢磨了一下，就知道吴木香昨天估摸是听见她说闲话了。
想到自己还在背后笑人家，她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这点尴尬很快就散了。
吴木香又塞了个苹果，悄悄问：“那决定你们经理能不能升官的人是谁啊？”
李兰笑了出来，说：“还能是谁？升上去的总经理呗，他要提拔谁，不是一句话的事？”
吴木香八卦道：“那你们经理想升官，还不要讨好总经理啊？”
李兰：“那肯定啊，不过总经理更喜欢副总经理，和经理的关系就不那么好了。所以我们经理着急着嘞。”
说着，她笑出了声：“你没看他们两个天天不在店里啊，都是忙着去讨好上级哩！”
这头就是这样，你天天到岗工作，可没人能看见你敬业，但你要是叫领导高兴了，领导就觉得你这个人好了。
突然，李兰闭上嘴，对着吴木香眨了眨眼。
她挂上笑脸，喊了一声：“张经理。”
经理路过吴木香，看了一眼李兰，点了点头，笑道：“小李这么早就来上班啊？工作蛮积极的嘛，值得表扬。”
吴木香笑了笑：“张经理，您好，我叫吴木香。”
经理看着她有些疑惑：“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然后转头朝前走了几步：“进我办公室说吧。”
经理打开办公室的门，又拿了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杯水，放在吴木香面前，客气道：
“吴同志，请坐。”
吴木香坐下，拘谨笑了笑。
“张经理，我是大方村制衣厂的，我们厂生产了一批衣服，我来是谈合作的。您看能不能放在你们店里售卖？这是样品。”
说着，她把带来的衣服展开。
张经理看了看这些衣服，看着她：“吴同志，我们是百货商场，进的货都是来自国营纺织厂，如果你想卖衣服，可以学外面那些人摆摊卖嘛。
我们店看着大，近几年效益也下降了，你的衣服放在我们这里也未必好卖的，再一个，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质量来的，大厂生产出来的更有保障嘛。”
吴木香：“您看我这些衣服，质量都很好，而且这些样式你在别的地方是见不到的。
我这边带了一件男士的衬衫，送给您，您可以穿一段时间感受一下。”
张经理摇了摇头：“这不是质量不质量的问题……”
吴木香笑了笑：“张经理，其实我们厂不是没有销售渠道，只是想着县里近一些，路程方便，顺便来谈谈。
我们厂子最开始的计划把衣服卖到海市，主要是海市那边有点关系，生意好做些。
最近正巧从这个路子搞了几罐奶粉，我今天带来了。”
吴木香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曾经她是个多老实的人啊，现在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睁着眼张嘴就能来。
“哦，”张经理若有所思地顿了顿，“这样啊，你的奶粉打算卖吗？”
“张经理，合作不成，我们还能交个朋友，这奶粉我就送给张经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