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朦蒙亮的时候，倔强的老臣们，已经在殿外跪了一整夜，依旧不肯离去。
冰天雪地，这些死谏的臣子，将膝盖都跪得要断掉了，可紫宸殿的大门紧闭，外面层层守卫，皇上压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封国公跪在最前面，微微侧头，看到司家的二小姐与小少爷也跪在那儿，小少爷年幼明显体力不支。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封国公想着。
自己也这般年纪了，跪了一夜，够了。
于是下一刻，封国公直接栽倒在地上，后面的人都慌了神。他们想要逼迫皇上，将紫宸殿的女人送出来不假，可并没有真的想要奉献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他们的领头者晕过去了，他们自然都乱成一团。
内侍立刻进去禀报，不多时便得了圣上的命令出来。着人将封国公送回去，又传皇上的口谕。
“传圣上口谕，司家女司沐婉，恭顺娴雅，临危不惧，着封其为婉妃。”
朝臣们一片哗然，怎么会这样？
又听内侍继续说。
“传圣上口谕，蓉嫔殿前失仪，贬为贵人，移居北宸宫。”
只可惜胡大人并不在这里，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内侍对二妹说：“司二小姐，陛下要见你。”
二妹拍拍小弟的肩膀，起身跟着内侍进去了。
跪了一夜雪地，她的大氅膝盖那儿已经湿透了，因为她怕伤着小弟的膝盖，还一定要小弟跪在她的大氅上。
现在起身，竟是一瘸一拐。
好在内侍也没有催促，慢慢带着她进了屋。
屋内地龙烧得旺，早有宫娥捧着干净暖和的皮氅，给她换上。
皇上坐在外室，对二妹说：“去瞧瞧你妹妹。”
几个太医都候在内侍，宫娥们伺候精心，小妹躺在那儿昏迷不醒，整个人面色发白。
二妹过去看了看，又伸手摸摸她的手，觉得并没有冰凉，不由得红了眼，低声呢喃：“小妹，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醒了，才算是没有危险了。
回到外面，二妹跪下请罪：“陛下，民女的妹妹年岁尚小，也不适应宫中生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准许民女带其回家。”
皇上对她的态度倒是很好，只问：“你怎知，她不乐意？”
二妹无言，她说的不是是否愿意，只是是否合适。
皇上心中也清楚，长叹一声：“她救了朕的性命，朕珍视她。”
二妹固执的跪在那里。
皇上又说：“朕若不放她走，你们就要在外面一直跪着吗？”
二妹磕头：“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上突然笑起来：“你们司家，怎会有你这样固执的女郎？若非你是婉儿的姐姐，你以为朕会放过你？”
二妹并不抬头。
“罢了罢了。”皇上摆摆手，“这样吧，若是婉儿醒过来后不肯入宫为妃，朕绝不逼迫。”
做了这样的许诺，二妹心下微松。事到如今，小妹的名声必然受损，被皇上看上过的人，想要嫁人怕是艰难了。
但至少是否入宫，小妹自己能说了算。
二妹尚在迟疑。
皇上已经气笑了：“怎么？司沐彤，你以为朕是宵小之辈，说出的话也不作数吗？”
“民女不敢。”
二妹这才起身，转身出去。
她也没看其他人，走到小弟面前，低声说：“小安，我们回去吧。”
“那三姐姐呢？”小弟仰头问。
二妹将他扶起来：“小妹尚还危险，不易移动。但是陛下已经答应了，等小妹醒了，若她不愿入宫为妃，就放其归家。”
“当真？”
二妹笑：“真龙天子，一言九鼎。”
小弟这才起身，跟着二妹一瘸一拐的离开。
其他人见封国公被抬走了，司家的小姐少爷也走了，他们左看右看。
有那机灵的年纪大的，干脆也闭了眼一头栽倒，叫人抬了下去。还有人眼咕噜一转，也懒得晕，直接脚底抹油，跑了。剩下的人琢磨一番，也觉得没有跪下去的必要，腿又冷又疼，再跪下去，病根都断不了。
于是等宁王早上过来回禀的时候，紫宸殿外，已经没有人守着了。
舞姬行刺皇上的案子查得快，桩桩件件都指向二皇子，宁王将这些证据全都呈报给皇上，一一讲述给皇上听。
“二殿下不满陛下您将其关禁闭，故而有了今日这一遭。那匕首上有毒，不致命但会让人身体虚弱，若今日是陛下中刀，恐怕……”
皇上咬牙切齿：“朕的亲儿子，竟然想要害朕！”
宁王想了想，又说：“陛下，但这些罪状，二皇子并不承认。若是继续追查，会否有别的可能性也未可知。”
皇上大手一挥：“不必追查了，除了他难道还有旁人不成？你退下吧。”
“是。”
大年初一，皇上下旨将二皇子萧景程送去皇庄幽禁，终身不得出，且其后嗣剥除皇嗣资格，贵妃脱去服制收回贵妃印宝。
贵妃与二皇子喊冤，但皇上并不理会。
二皇子都要气炸了，他离宫之前拼命想要见皇上，可是连着三次，皇上没有见他，还说若再让人找他，便将其贬为庶人。
他与二皇子父子缘尽，不可能再有转圜余地。
二皇子嚎啕大哭。
贵妃也跟着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喊：“母妃告诉过你，让你莫要追求那司沐彤，你就是不听，如今可好了？”
司沐婉救了皇上，还被皇上封为妃。司沐彤是司沐婉的姐姐，不止是行刺皇上这件事情，只要皇上想到，他的儿子竟然肖想他心爱女人的姐姐，定会百爪挠心。
又怎会愿意听二皇子的辩驳？
二皇子挣脱不开，只好拉着内侍说：“去请宁王殿下，我要见宁王！”
贵妃道：“宁王与司沐彤牵扯不清，他不落井下石就好了，怎会愿意帮你？”
二皇子摇头：“不，他虽不会帮我，但他会秉公执法，不会偏私。只要他发现此案有一点，定会重新彻查。我想翻案，只能找宁王了！”
到底因为他是皇子，哪怕如今皇帝震怒不愿意见他，但万一真有翻案的那一日呢？
于是内侍还是去一趟宁王府，将二皇子想要见他的事情，告知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