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深蓝绒布，沉甸甸地压下来时，夏阳跟着导师和师兄走出高铁站，晚风卷着柏油路面的余温扑在脸上，带着点黏糊糊的热。三人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咕噜”声里，都透着连日奔波后的疲惫，可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兴奋，却像星星似的亮——项目谈得比预想中顺利太多，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了地。
“都九点多了，”导师抬手看了眼腕表，金属表带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忽然一拍大腿，声音里裹着股子雀跃，“走走走，我请吃饭！今天必须好好犒劳犒劳咱们仨！”
夏阳正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闻言和身旁的师兄对视一眼。
师兄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笑着摆手：“老师，真不用这么客气，我妈估计还留着热汤呢，回去喝口汤睡一觉，比啥都舒服。”
“客气啥？”导师眼睛一瞪，随即又笑开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今天这事儿成了，我高兴！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烤肉大排档，烤串烤得那叫一个香，滋滋冒油的，你们年轻人准爱这口。”
他不由分说地拎起夏阳的胳膊就往路边走，“就当陪我这老头子聊聊天，喝两杯，项目后续的事儿正好琢磨琢磨，多好！”
夏阳和师兄见导师兴致正高，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大排档离高铁站不远，隔着两条街就听见了人声鼎沸。
红底黄字的“老杨烤肉”招牌在夜色里亮得扎眼，霓虹灯管绕着边框转了两圈，把周围的空气都染得暖融融的。
还没走近，炭火“噼啪”的轻响就混着孜然、辣椒和烤肉的焦香飘过来，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店里早坐满了人，塑料桌椅从屋里一直摆到路边，像撒了一地的骰子。
穿背心的大哥举着啤酒瓶，和邻桌碰得“哐当”响，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这腰子烤得绝了！再来十串！”穿短裙的姑娘们凑在一起，举着烤鸡翅叽叽喳喳，笑声脆得像风铃；还有几个刚下班的年轻人，衬衫领口敞着，一边撸串一边吐槽老板，话里带点糙劲儿，却透着股鲜活的热辣。
油烟在路灯下蒸腾成一片朦胧的白雾，把所有声音、气味都裹在一起，成了独属于夏夜大排档的热闹。
导师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在路边一张空桌坐下，塑料凳被压得“吱呀”一声呻吟。
他冲不远处烤炉边忙碌的老板扬手：“老杨，给我来五十串五花，二十串脆骨，再来个烤茄子、锡纸娃娃菜！哦对了，翅中要蜜汁的，给孩子们尝尝！”嗓门比周围的喧闹还亮。
夏阳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样子，忍不住笑：“老师，看不出来您对大排档这么熟啊，还挺会点的。”
“那是！”导师往椅背上一靠，得意地挑眉，“别以为我整天埋在论文堆里就成老学究了，我年轻时候可比你们疯多了。再说了，美食这东西，哪分什么高低贵贱？这路边摊的烟火气，大酒店里可吃不到。”他说着自己先乐了，笑声混在周围的喧闹里，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轻快的涟漪。
没多久，老板就端着托盘“噔噔”跑过来，刚烤好的肉串还滋滋冒油，五花肉的边缘焦得发脆，泛着琥珀色的光，芝麻和辣椒粉裹在上面，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导师拧开三瓶啤酒，“啵”的轻响里，雪白的泡沫顺着瓶口溢出来，他举起瓶子和两人一碰：“来，庆祝咱们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