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妃忍不住收回脚步，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看不见一点笑意的道：“如此说来，在你的眼中，宫规中颇有一些不合时宜之举了？本宫倒要好好听听，若只是吹毛求疵、哗众取宠之语，林乡君最好还是先斟酌一番，再考虑要不要说出口。”
贾母也没有想到，黛玉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由得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如今，甄太妃已经是摆明了要跟贾家作对的了，只有皇后的态度仍在模棱两可之间。
不过贾母心知肚明，皇后虽然对贾家不假辞色，但对于黛玉还是有着几分看重的。
因此，黛玉虽然说出了一些对宫规不敬之语，但只要稍后能够自圆其说，至不济自己再豁出这张老脸替他求求情，想必还是能够得到皇后的出手相助。
至于元春的事情，贾母现在已经无法可想，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此时此刻，贾母才越发的感受到，子孙后代没有可以当顶梁柱的人是何等可悲。
若是国公爷还在世，甄太妃岂敢如此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们脸色看？
前朝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女眷在后宫之中也就是如此地抬不起头。
黛玉看见了贾母担心的视线，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随后便不卑不亢的再次开口。
“敢问皇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如今我大夏朝是人太多了，还是人太少？”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后世，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回答人太多。
但是红楼世界的人口密度，跟后世许多国家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别看京城相当繁华，每次出门的时候市集上总是接踵摩肩、人流如梭，常住人口已经达到了近百万。
但是放眼整个大夏朝，绝大部分地方都还是处于地广人稀的阶段。
自从大夏立朝以来，前几十年先是不停的征战，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到了白骨曝于野、千里无人烟的程度，之后好不容易击退了外敌，可以休养生息，又接二连三的遭遇各种灾荒，使得人口锐减。
勉强算得上是太平年间的，也就是最近的这几十年，中途却还是时不时的爆发天灾或人祸，每次都会带走大量的人口。
因此，朝堂上皇帝和群臣，为了激励人口增长，颁布了相当多的法律法规，还有配套的奖惩制度。
在场的虽然全都是女流之辈，但多多少少也都听自家的男人回府之后，谈起过这些让他们头疼的问题。
所以听了黛玉的话之后，皇后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道：“那自然是人太少了。”
在场的许多女眷也颇有同感的点头。
她们各自家中都有着相当多的产业，这些分散在各地的产业，哪个不需要众多的人手去打理照料？
然而，要想找到正当壮年、立马就能上手的男女仆役却是相当不容易，以至于有不少良田就只能白白的荒废在那里。
除非碰上天灾人祸，才能趁着流民聚集的时候，趁着价格低廉、吸纳上一批仆役，再趁机用些不法的手段，圈占平民家的良田。
但之后所遇到的问题还是同样的，空占了那么多田地，却压根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耕种。
更有那些夫君是武将的女眷，偷偷的交换着眼神。
人口不足的问题，影响最大的还是军中。
许多老兵在战争中死亡或受伤退役，却压根找不到合适的青壮年来补足兵员，再加上军中本来就有吃空饷的习惯，补不到足够的兵员，索性就不补了。
久而久之，如今大夏朝的军队战斗力也相当堪忧，真正的人数或许还达不到纸面上的一半。
也幸亏最近几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否则这些事情要是被抖露了出来，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总而言之，大夏朝的疆域辽阔，然而人口却是严重不足，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生活在少数的城镇周边，剩下的国土有一半以上的面积，都是杳无人烟的荒野、山林、沼泽等险峻之地。
若是能够将这些荒地开发出来，就能够大大的缓解许多百姓压根就没田可种、只能去给别人当佃户的窘境。
可关键是，想要开发这些荒地，同样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没有实打实的好处，谁又愿意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上面？
对此，朝廷也是有心而无力。
全国的人口就是这么多，这也不能少，那也不能减，光是维持现有的规模，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多余的人手去做更多的事情？
见皇后说出了她的答案，黛玉便又向上首行礼道：“既然娘娘也觉得大夏朝的人口太少，那何不给众多的大龄宫女们一个恩典，让她们能够早日出宫还家，好好地嫁人生子。既为民间增加了许多劳动力，也能够孕育出更多的人口，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甄太妃脸上微微一僵，似乎想要开口说话，黛玉抢先又道：“虽说宫中早就已经有了恩典，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都可以放归家中。可臣女敢问在座的诸位夫人，谁家愿意迎娶这个年龄的媳妇？”
说着，便向场内环视一周。
诸多的贵妇们顿时连连摇头，嫌弃的神色溢于言表。
她们家中的儿女，绝大部分早在十五岁之前就相看好了亲事，再迟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谁愿意让自家的宝贝儿子娶个二十五岁以上的大龄女子？
那究竟是娶回来当媳妇，还是娶回来当娘的？
黛玉心里虽然不赞成这些人的想法，以她修仙者的眼光看来，别说二十五岁了，就算是五十岁、一百岁，那也不过是万里长征才走出了第一步。
即便不以修仙者那逆天的寿命做参照物，单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二十五岁的女子也正是如花朵般绽放的最佳年龄。
然而，这里面涉及到了后世的许多科学研究成果，实在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诸于口。
再说黛玉原本就是希望能够早些将元春领回家中，免得她继续留在宫中，自己受苦不说，还会成为甄太妃对付贾家的把柄。
因此，她也就只能勉强口是心非的遵循大部分人的观念，把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称为大龄了。